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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鸡尾酒 14

晚上九点多钟,楼里一切声响基本上平静下来了。出版系统的单身汉们虽都是夜猫子居多,却都很自觉地不去干扰他人,九点钟一过就已经洗漱完毕,各人钻回各人房间,或看书,或写文章,翻译作品,戴着立体声耳机听音乐或者短波新闻。

钟芸脱了衣服坐到床上,拿起一本新到的《译林》杂志,翻开目录,寻找值得最先阅读的文章。这一期有一个拉美作家的中篇和一个法国作家的中篇,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先看哪一篇好。比较起来她还是喜欢法国的作家和作品,整个说来带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派。而拉美作家最近在国内文坛上备受推崇,这一个中篇又是排在头条,想必也有不同凡响之处。到底看哪篇?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顺次序来吧。

刚翻到第一页,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开头没有看完,门上“剥剥剥”响了三下,钟芸心里一惊,皱起眉毛想:吴弘这时候又来干吗?丢下手里的杂志,穿上衣服,走过去开门。

吴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浑身冒着汗气,手里握了一卷什么东西,钟芸眼角看过去有点绿莹莹的。

“你不是在省委招待所开会吗?”钟芸惊讶地说。

“我想起来有点事情要在今天做好。”

“这么晚了。”

“我骑车赶回来的,一会儿还要骑过去,否则赶不上明早开会。”

钟芸不说话,心想能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吴弘问她:“你这儿有图钉吗?”

“有。”钟芸拿出半盒图钉。还是刚住进来郑仁翮帮她贴墙纸剩下的。

吴弘把手里那卷绿莹莹的东西举起来,送到灯光下给钟芸看。“我给你买了点窗纱。”

钟芸叫道:“买这个干什么?”

“昨天晚上我在你这儿,发现窗户外面虫子特别多,灯一开都进来了,绕来绕去讨厌得很。我想蒙一层窗纱要好得多。”

吴弘这一说,钟芸觉得确实是这样。她的电灯就挂在窗口,楼下又是盥洗间,小飞虫特别多,窗户一打开,虫子就纷纷飞进来绕着灯泡转。只不过她一个人过日子将就惯了。两年住下来也没有理会这个事。如今吴弘不但注意到了,而且还赶紧买来窗纱,巴巴地骑这么远车子送过来,钟芸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钟芸心里一感动,手里就勤快起来,帮吴弘端过一张方凳,让他站上去,自己手托着半盒留钉在旁伺候。钟芸眼睛紧盯着吴弘手,他手里揿进去一颗图钉,她便不失时机地递上一颗,而且尽量举得高高,使他不必弯腰就可以拿到。一时间两个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并且因了这默契而心情舒畅。

钟芸心里想:相处很久还从来没有这样默契的感觉,看起来人往一处努力,成为知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弘心里料想:要得到女人的欢心其实也很容易,关键时刻让她知道你心里想着她就行。钟芸和他确实相配,我们一件小小的家务活儿都能够合作得如此得心应手。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应该抓住机会,紧紧抓住!

前后不到十分钟时间,吴弘已经将窗纱蒙好在窗户上。吴弘做这些事不算灵巧,图钉别得歪歪斜斜,窗纱折进去的边缘也折得多一块少一块。然而这一片绿色毕竟已经固定在窗户上,顷刻之间窗纱的外层就扑上了无数的飞蛾和小蠓虫,蠕动着挣扎着,一心一意要寻找漏洞钻进房来。想想若在平时,这些可恶的小虫子早就得意洋洋围着灯泡跳舞了,钟芸心里就觉得腻腻的,不知道无数听任小虫子侵略的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

钟芸的眼睛从眼镜后面柔柔地望住吴弘,说:“歇一会儿吧,等下还要骑那么远的路。”

吴弘却深知“适可而止”这样一种战略战术,咕咕嘟嘟喝下去一杯凉水,说:“走了,太晚了回去不好。”又瞄一眼钟芸床上的书,关照她:“看书别看得太迟,早点休息。”自己打幵门锁,头也不回地闪出门去。

钟芸重新把门锁好,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凝神望着那一片绿莹莹的窗纱。窗纱映着后面漆黑的夜空,显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清凉,在夏夜中感觉极好。她想设计窗纱的人真是聪明,众多颜色中他独独挑中了绿色。倘若是其它任何一种颜色,此刻也不会有这种清凉和美好的效果。

人有时候很怪,一件很小很微不足的事情常常会扭转他对另一个人的全部看法,心里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人竟有这么多可爱之处!从前我是被灰尘迷了眼睛,明明干净的东西都看成了肮脏。”遂懊悔不迭,像是要补偿从前的误失,对这个人的态度就分外友好,甚至矫枉过正到了偏爱和袒护。

钟芸在短时间内发现了吴弘的许多优点:他聪明、工作能力强,文字功底好,做事情一丝不苟,不甘落于人后,而且总像孩子般地依恋她,对她忠心耿耿,一心一意。

尤其他做事情一丝不苟,这一点深合钟芸的脾性。她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校对一份清样,她也决不允许自己在上面涂涂抹抹,一勾一划都要求干净整洁。

她承认自己文字上不如吴弘。常常编稿中碰到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她就背地里悄悄去问他。他则很有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口气中有时露出一些狂妄,钟芸听着并不反感,倒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是该有这么点锋芒毕露的豪气。她问他汉字功底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家学渊源,他说是受他高中时候语文老师的熏陶,那位老先生最大的爱好是文字学。又说北京大学的王力教授若不是去世,他是无论如何要考他的研究生的,哪怕考个三年五年也要考上。“也亏了他老先生去世,不然我就不会到这个出版社来,也就不可能碰上你了。”吴弘说着便痴痴地望着钟芸,四顾无人,又把一只手挪过去捏住她的手指。这时候钟芸脸一红,嗔怪道:“记住我们的君子协议哟。”吴弘讪笑着说:“总要允许事情向某一方向发展嘛。”钟芸也不说什么,抽回手,转身就走开。

复旦中文系毕业的钟芸看过无数男女相爱的电影和小说,可以称得上熟知那些男欢女悦的动作和过程,甚至懂得每一个过程中该有些什么样的感觉。然而她总觉得跟吴弘在一起没有做这一切动作的愿望,有的只是心惊胆战,生怕他又会在什么时候对她非礼。偶尔的手指接触中,瞬间感受不是欣悦和快乐,而是害怕和反感,仿佛那不是恋爱中的男朋友的手,却是令人厌恶的冰凉滑腻的蛇。钟芸为此深深地苦恼,想不出自己今后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是什么样子。她怀疑自己是医学上所谓的“性冷淡”的女子,曾经偷偷地到图书馆查阅了一些医学书籍。又因为她还没有结婚,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真正肉体上的接触,要判定自己属于某一类型的病症实际上也不可能。说不定她是自己夸张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对男女间接触的反感和胆怯不过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太过正统,导致她成人之后性情的压抑罢了。

有一次钟芸忽然想到放在心里的一件事,问吴弘说:“那回你从苏州写信给我,为什么用左手写封皮?害怕办公室的人能认出你的字迹吗?”

吴弘承认道:“我是害怕这封信被别人拿到,会四处张扬。事实上我写信的时候心里没有底,怕被你拒绝。你这人看上去矜持得很,说有架子又没架子,说没架子又对谁都不冷不热。你要是彻底拒绝我,这是我自尊心绝对受不了的,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钟芸恍然大悟道:“你每回到我宿舍来总是偷偷摸摸,原来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退路。”

吴弘眼皮抬起来,从镜框上方看她。似笑非笑说:“做人哪能不给自己留退路呢?一头撞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不是糟践自己形象吗?”

钟芸手扶着脑袋,若有所思说:“你说那些得不到我就要去死的话,原来也就是说说罢了,威胁威胁我罢了。你这样的人决不会为什么事情去死。”

吴弘严肃起来,朝着钟芸探过身子:“不,这句话我不是说说而已,除了害怕别人笑话,我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吝啬。我的信念只有一条:要么娶你做我的妻子,要么干脆死了拉倒。你想想,如果我爱一样东西爱得发狂却不能得到它,做人还做得有什么意思?”

钟芸听着吴弘这些话,脊背上冰冷冷的,说不出心里那种是喜是悲的感受。

日子在缓慢的爱情中就这样天天过去,钟芸逐渐地习惯了和吴弘相处。她原本是一个有着惰性心里的人,凡事总指望有别人替她安排处理,自己是好是坏将就着接受。爱情上的态度同样如此,不可能主动出击爱得死去活来,只愿意安之若素等待爱神降临。如今吴弘把爱神带来了,钟芸掂量掂量差不多是这一回事,心想大概就是它了,遂不冷不热不苦不乐地接受了过去,放在枕边,日日跟它作伴。

好笑的是出版社里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一个办公室里坐着,两栋相邻的宿舍楼住着,吴弘到钟芸房间里去也不止一次被人看见,却是从没有人想到他们是在恋爱。钟芸佩服吴弘涵养好,在她房间里那样一副要死要活如痴如醉的样子,踏进办公室的门就能立刻换一副面孔,公事公办,正襟危坐,对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既然吴弘如此,钟芸也乐得不对别人说穿,因为她的心里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可值得对别人炫耀。她对吴弘从来没有那种粘粘乎乎的小女子的作态,更没有热恋中人往往会有的幸福多得要溢出来的情愫,不事张扬倒更符合她的心理和性格。

转眼到了秋天。秋雨连绵,窗外总是听见嘀嘀嗒嗒不紧不慢的雨声,叫人心里又烦又闷。连一向温吞水性子的钟芸,也被阴沉沉的天气弄得恼了,心里恨不得长出一双巨手把这些厚云一把扯开。

吴弘有一只廉价的国产照相机,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钟芸曾经跟他玩了一趟栖霞山,吴弘给她拍了一卷黑白照片。那时候彩色照片还算奢侈品,一般人轻易不动那个念头。吴弘并且还十足阿q地说,彩色照片是大众化的玩意儿,黑白胶卷才能拍出高档次的艺术作品。钟芸因为长相平平,一向对拍照片少有兴趣,吴弘这么说,她不过笑笑而已,无可无不可,随他折腾。

那卷黑白胶卷,冲出来就放在钟芸抽屉里了。相机是135型号,胶片小,必须放大才能看清楚风景人像。放照片这种事很麻烦,当时天又热,黑灯瞎火闷在房间里几个小时谁都吃不消,只好暂时把底片打入黑牢。

谁知道几天秋雨一下,闷得无聊至极的时候,吴弘忽然又想起了这事,忙忙地到出版局的摄影编辑那里借了一套晒放像设备,用自行车驮过来,左手挟着右手拎着弄到钟芸房间里。

“你这是干什么?”钟芸吃惊地问。

吴弘兴奋地搓着双手:“放照片。你就等着看吧,包你满意,准比你像册里的那些照片都棒。”

钟芸抿嘴笑笑:“你吹牛。”

“我才不吹牛,在南大我就参加过摄影作品大赛,拿过名次的,有档案可查。”

钟芸两手摊开来,在房间里比划了一下:“在这儿弄吗?没有暗室能放大照片?”

“把房间改造一下就行。来,递给我那床毛巾被。”

吴弘找了两根钉子,站在凳子上,指挥着钟芸帮忙,把毛巾被钉在窗框上。朝走廊的门框上还有一扇玻璃气窗,吴弘又站上凳子,把气窗关紧,用图钉别了双层报纸,他猛地一拉灯绳,屋里立刻一片漆黑,钟芸猝不及防,眼睛无法适应这种黑暗,站在房间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一脚伸出去踢翻了什么东西。

吴弘站在凳子上怪声怪调地念道:“黑暗之神从天而降——”咚地一声跳到地上,钟芸便咕咕地笑起来。吴弘拉亮了电灯说:“怎么样,够暗了吧?”眼睛又向四下里打量,想找出一块什么红颜色的东西蒙住电灯。钟芸也帮他找,找了半天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用物。钟芸干脆打开箱子,拿出一条红颜色的短裤,不要吴弘动手,自己把它包扎在灯泡上。

一切准备就绪,吴弘就开始调制显影药水。

洗脸盆里放的是定影的药水,另外一个铝桶里是漂洗照片的清水。吴弘叫钟芸做他的手下,负责显影和定影,嘱咐她千万不能把两种药水搞混了。钟芸回答说她不会,从来没干过这个。吴弘叫她只管听他的指挥,他叫放进哪个盆子就放进哪个盆子,准没问题。说完这些话吴弘就动手支起放像机的机身,调好镜头焦距,然后裁好相纸。

几乎没等钟芸看清什么,只觉放像机里灯光一闪,几秒钟的时间,一张相纸已经漂进显影盆里。红灯是安全灯,印像片除曝光用适度的白炽灯外,其余的显影、定影等过程都在红灯下进行。吴弘用筷子挟住相纸,在显影盆里荡来荡去,过了一会儿捞起来,眼睛凑上去看了看,随手又扔进定影盆里,说:“可以了。差不多就这么长时间,你掌握好。”

钟芸从定影盆里把照片捞出来看,却是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吴弘说是灯光的关系,钟芸坚持说他弄坏了。吴弘就站起来,把裹住灯泡的钟芸的红短裤解开,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浑身都觉得松快。钟芸这时候再看照片,果然清晰异常。吴弘说:“怎么样?技术不错吧?”忙忙地又把红短裤扎在灯泡上。

三十六张底片,一张一张折腾下来,颇费了不少时间。吴弘又有点“烧虾子不等红透”的脾气,放个十来张就大叫“停”,然后收了东西,把红短裤解下来,从清水桶里捞出照片,逐一地看,逐一地欣赏,又把钟芸叫过来,指指点点地评判自己哪张照得不错,哪张照坏了,背景太杂乱抑或是光圈小了点,等等,极有兴味的样子。钟芸嘴里嗯嗯啊啊地应付他,实际上无动于衷得很。人长得什么样,照片上还是个什么样,老看老看有什么意思?看得钟芸自己都惭愧。

就这样干干停停,停停又干干,所有底片总算放大完毕。吴弘又执意找出几张满意的,每张多放了几套,说是留给钟芸赠送亲友。钟芸笑着问,不是你自己想要吧?吴弘就指指那只清水桶说:你的还不都是我的?钟芸愕然,问什么时候我们成一家了?吴弘像个孩子一样又撒娇又耍赖地笑。钟芸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一下子生出几分戒备,默默地坐着,再也不开口说话。

吴弘站起来解开头顶上的红短裤,把摊了满地的东西收拾好,盛满照片的清水桶拎到墙脚边。这时候他抬起胳膊看了一下手表,大惊失色地说:“天哪,已经是一点钟了!”

钟芸猛地跳起来,一时也颇为慌乱。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发跳,犯了大错误似的。

钟芸轻声喝道:“还不快走!”

吴弘如梦初醒,赶紧就去开门锁。不料走廊里有了响动,是对面房间里的人开了房门下楼上厕所。吴弘垂下手去,转过身来,后背和臀部抵住门边,小声说:“我现在从你这走出去,万一被人撞见了,可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啦。”

钟芸心慌脸红,一时没了主意,急急地自语道:“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办法。”吴弘一字一句说。

“什么办法。”

“我干脆在你这儿呆一夜,等明天大家都上班了,我再悄悄出去。”

钟芸惊叫起来:“你怎么能……”

吴弘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喝道“轻点声,深更半夜的。”

钟芸把他的手从嘴上狠狠甩开,轻声说:“这不行!我们两人在房间里关一夜,算个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吴弘故意把难题摊给她。

钟芸说:“真不该听你话,放这么一铅桶的照片。你是存心的,你故意把时间拖这么晚。”

吴弘说:,“好,就算我故意的,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看怎么办吧。”

钟芸呆呆地在房间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说:“好吧,你在这里坐一夜吧。我陪着你,我们两人都坐一夜,谁也不准靠近这张床。”

吴弘回答说:“我保证。”

遮窗户的毛巾被和报纸刚才都已经拿下来了,因此房间里幵着灯便会引起邻居们注意。

钟芸走过去关了灯。窗外有月光,照得房间里半明半暗,幽幽的有一股神秘气氛。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面对面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钟芸是心里有气,吴弘则默默地盘算什么事情。

半夜一、二点钟,正是人们睡眠最深的时候,整座宿舍楼都被浓浓的睡意笼罩着,钟芸觉得能听到左右房间里邻居的鼾声。她浑身酸疼,脑袋胀胀的,太阳穴有一根筋跳得难受。她想起小说上常看到审讯犯人的手段之一便是强迫犯人几天几夜不能睡觉,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此刻算是体会到此种手段的残酷了。其实她才半夜没睡。

吴弘坐在凳上忽然自言自语说:“小时候闹地震的那一年,几家合搭一个防震棚,男男女女都睡在一个棚子里。那还是夏天,大家都光胳膊光腿的。人真是到那时候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吴弘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钟芸受到他传染跟着也打了一个,眼泪鼻涕都打出来了。

吴弘又说:“火车卧铺不也是这样吗,男的女的面对面睡着。谁还给你分性别包车厢呀,没那回事!”

钟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你别再找这些范例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

吴弘向前探过身子:“怎么说?其实这床挺大。”

钟芸就叹一口气:“睡吧睡吧。谁也不准脱衣服,不准越过中间的界线。”

吴弘一口答应:“我保证。”

钟芸先脱了鞋子上床往床的那一头扔了个枕头,指明吴弘的位置,又把毛巾被给吴弘,她自己盖被子,被子只盖一半,另一半折叠起来放在床中间,临时充当“楚河汉界”。钟芸睡下去之后又再一次抬起头来声明:“不准越过界线,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吴弘连说好好好,上了床,用毛巾被裹紧全身,小心翼翼蜷在床边沿上,半个身子几乎架空。他睡了几分钟觉得实在不舒服,又爬起来轻手轻脚把两张方凳端到床边,身子躺下后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凳子上。

钟芸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眼睛大睁着不敢睡着。过一会儿听见吴弘那边已经响起轻微的鼾声,知道他先睡着了,神经才放松下来。钟芸毕竟还年轻,这一放松,很快也就进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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