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窗帘将光线挡得严严实实,以至华丽一觉醒来,竟不敢相信黑漆中,壁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中午。当昨夜的一切清晰地回到记忆中时,她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般,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冲进卫生间简单地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又随便漱了漱口,便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难道你就这么离开我了吗?
当她经过床边时,耳畔响起了布莱姆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睡着呢。她犹豫地立定着,目光看着别处,说。劳驾你把窗帘拉开。布莱姆坐起来,用手挡着窗外泻人的阳光: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吗?我还有点事情。
不吃点东西再走吗?布莱姆说着抓起了电话,可是华丽上前按住了电话:
谢谢你,我从来不吃早饭,再说……
不吃早饭?这可不是值得我效仿的好习惯。怪不得你这么瘦。
我还瘦?别嘲笑我了。听到布莱姆的话,华丽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但她仍然向门口走去。你真的一定要走?
华丽点点头。
就这么走了,甚至也不吻我一下?也许你不在意这个,我可记得很清楚,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主动吻过我呢!
华丽偏头想了想,莞尔一笑,回过身来,弯向布莱姆,双手像捧着个易碎的瓷瓶般抱住他的头,还沾着些细小水珠的唇,湿润地在他鼻子上啄了一下。
你的吻凉透了我的心!布莱姆嗬嗬地乐了:就冲你这一吻,我也不能就这么让你走!
你等着。
他抓过大浴巾围住下身,光着脚跑到大衣柜前,哗一声拉开最底层抽屉,一脸得意地回过头来看着华丽,示意她过来。华丽好奇地走过去,不禁“呀”地叫出了声。一小片阳光正照在打开的抽屉上,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七八双样式各异的女式皮鞋,红黄蓝黑的,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傻站着干什么?挑吧,尽情地挑一双最喜爱的吧。虽然我敢肯定这皮鞋哪一双都适合你那可人的脚。这都是我从国内带来的最新款式的小牛皮鞋,你在这里的商店里是绝对看不到的。布莱姆得意地坐到沙发上,给华丽让出地方。
华丽仍有几分迟疑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终于抵挡不住那些仿佛着了魔力般漂亮皮鞋的诱惑,蹲下去就捧起一双,就看光线端详起来。
不用看,每一双都是顶呱呱的上等货色。试试吧,每一双都试试。
华丽啧啧赞叹着,真的试穿了几双。而她换一双,布莱姆就夸赞一番,弄得她不好意思再试下去了。于是仍将最先拿起的那双黑褐色、后半截完全露空、仅凭一条细细的皮条系着的中跟鞋穿在了脚上,在镜子前特别仔细地照来照去。
看来我们有了更多的共同之处——我也认为这双最适合你。
那我就拿这双啦?华丽说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掩饰地说:你怎么想起带这么多皮鞋来的?专为讨好姑娘小姐们的?不不不!布莱姆一个劲地摇头:
卖呀!只收一点儿成本,完全是做好事。自从我偶然带了一次来后,现在我每次回国,公司里那些男男女女的中国员工们,都要我带更多的来。这次我一家伙带了22双!我有个朋友开皮鞋厂,我带来不用付关税,所以价钱非常便宜。比如你脚上的这种吧,在这儿商店里正常的也至少要卖1200元,而我只收他们600块,甚至500块,还多少有点儿利润。当然,对你就更不同了,我不会收这个价钱的……
哦……
华丽的眼珠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一个尴尬的笑容如一朵千花般久久地僵在她脸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要付钱的,幸亏知道得早,不然得话——她嗫嚅着说:太感谢你了,这鞋真让人喜欢,只是……
她弯下腰去脱鞋:
我恰好忘了带钱来,所以今天就……
脱下来干什么?你只管穿了去。难道我们再也不见面了吗?
布莱姆上前阻止了她,并从衣柜上层找出只洗衣袋来,麻利地将她的旧鞋包起来,塞给她说:
下回见面时,你记着给我300块,不,250块钱就够了。
这时,他也似乎从华丽的细微反应中觉出了些什么,脸色有那么点儿不自然起来:
要知道,这完全是因为我们……
谢谢你。华丽不等他再解释什么,哈了哈腰,道了声: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赶紧走了。便匆匆地开门走了。
等等,让我穿衣送送你。
不不,千万别送。我认得路。
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别让我等得太久,否则我又会把你从球场上抓过来的。
千万别再……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吧。华丽的声音已经在走廊上了。
也许她还嫌贵?布莱姆望着那些剩下的皮鞋,孤疑地抚摸起下巴来:不,如果她稍稍识货一点,就该相信我是够意思的了。250块人民币,我非但一点儿也没赚她的,甚至还赔了些儿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