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姆先去冲了个澡。当他腰问掖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华丽背向他躺在毛毯里,眼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冷不防掀开毛毯,将下半身仍是光着的华丽一下子抱起来,向浴室走去。
可是她格格笑着使劲挣脱了下来,一把扯下他腰上的浴巾,围住自己。然后推开布莱姆闪进卫生间,还把门砰地关上了。布莱姆笑了笑,他本来打算看着她洗澡来着,现在就罢了。他也觉得有点累,看看钟,都过了午夜了。他打了个呵欠,点起支烟叼着,不慌不忙地到酒柜前仔细挑了几种酒,调好后喝了一口,感到精神好多了。想想,便又调了两小杯,放在床头。
华丽出来时,他递给她一杯酒,端起自己的一杯,意味深长地说:
为……什么干杯?
华丽掩嘴一笑,躲开了他的视线,什么也不说,拿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布莱姆笑笑,也喝了酒。放下杯子时,他定定地打量着她。
他还没有这样隔着一定距离细细地端详过她。她的头发湿湿地裹在一块毛巾里,那样子别具风采。她的脸上还在冒着热气,看上去更加红润了。卫生问里有宾馆配送的香水和香脂,可是她什么也没用,这倒使她作为一个年轻女性特有的体香赤裸裸地洋溢出来,使布莱姆感到又一阵陶醉,不禁伸手去抚弄她的头发,又用潮兮兮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去抚弄她浑圆而光洁的肩。她浓密而水淋淋的黑发下,额头也是潮潮的,热乎乎的,他嘬起嘴来,给她吹去一缕凉风。
这时,她偏过头来,面含羞涩地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这还是他看到的第一个纯真而真情流露的笑呢。他不禁凑上去,动情地吻她那光洁挺直而略有点尖的鼻尖。她垂着头,格格笑着,并且也用自己的鼻尖来蹭他那高而大大的鼻子,甚至还用她那细长的手指捏住它,调皮地揪了一把。
唉哟!布莱姆夸张地叫了一声,趁势抱住她,想要爱抚她的身子,但是她躲闪开了。
我该回去了。她说,脸上掠过一丝怅惘。
为什么?这么晚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你不送送我吗?
问题是,你不回去不行吗?
华丽抬头看了会墙上的挂钟,又红着脸看了他一会,眼睛扑闪着说:
在这儿我怎么睡?
什么?这么大的房间,这本来就是双人床,还没有你睡觉的地方?
布莱姆说着,突然回过味来,不禁嗬嗬地笑开了:这么可爱的良辰美景,这么可爱的姑娘,我可不愿意用睡梦来打发它!他不由分说地抱紧华丽,热吻又一次雨点般落在她的额头、颊上、唇齿和颈项之间。激情和酒精在他血管中交相作用,哗哗奔涌。而且这一次,他的感觉更好,不再哆嗦,不再颤抖,不再犹豫,不再有任何顾虑,惟有一个念头,希望时间过得慢些,让今晚永无尽头!
然而尽管如此,有一件要紧的事,这一回他再也不敢马虎了。刚才在浴室洗澡时,他曾经为之深深不安并感到困惑过,怎么先前居然会失态得连那必不可少的手续也忘了履行呢?
他跳下地,蹲在床头柜前,找出一个避孕套来,背过身子急急忙忙地往上套的时候,听到身后华丽的声音:
用不着的。
布莱姆惊讶地停下手,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回过头直直地瞪着华丽:她说什么?用不着?她明白我在干什么吗?
用不着。
华丽又说了一声,同时,她的头在枕头上扭了一下,将脸背向了布莱姆。但布莱姆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说这话时平静而自然。这下,布莱姆真的感到有些害怕了。这么说,她完全清楚“用不着”是什么意思,而我却糊涂了。
布莱姆以往所遇到的大多数女性,急急忙忙地采取某种措施是她们最必要的前提条件。而她却对我说“用不着”!
她这是在说她已经采取了某种措施,还是在说……莫非她真的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布莱姆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你是说,你采取了某种措施,或者,结过婚了?
布莱姆听说过,生育上的控制在这个国家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许多中国妇女一结婚就自然地采取了某种措施,或者定期服用避孕药物。可是华丽对他这话的反应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一下子支起身子,急切地盯着布莱姆:
结婚?你从哪点看出我结过婚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或者是……
她明显宽慰地舒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并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布满乱蓬蓬茸毛的胸部,静了片刻,说:
我没什么措施。但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惊愕地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但怎么也看不出开玩笑的意味来。却听她又平静地说出一句令他意外的话来:
以前从没有出过事。
他的背心奇怪地一麻,一阵似冷非冷的感觉贯穿了全身。她的话音里有一种令他不安而却不得不信服的东西。“以前”?好一个“以前”!是谁?一个还是几个男人?她的经验告诉她不需要采取任何措施还是她有着什么先天的疾病?先前她倒是承认过自己不是处女,我也看得出这不是谎话。然而不久前,就在这儿的大堂里,她欺骗过我。那么在学院里,她也欺骗了我吗?现在呢?她又打算欺骗我还是……
然而,那一个或几个男人看来不像是假的。那么,是否也在她的学院里呢?
他想问她,话未出却又觉得现在提这些不太妥当。他于是摇了摇头,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却仍耷拉着头,出神地没有动弹。现在对于他来说,已不是用不用这玩艺的问题,而是某种似乎更重要的问题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她那不紧不慢的声音:也许,我就是那样的吧。
哪样?他闷闷地追问。
反正我说过了,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坐直了身子,那只停在他胸前的手又动起来,还用两根纤细的手指缠着他胸前撮长毛,逗趣般轻轻绕着。好吧,有些女人也许就是这样的。而且,她们不想说的话,至少现在,你别想多掏出一句来。布莱姆默默地发着愣:也许她是有什么对我无关紧要的难言之隐?至少现在我看不出她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他幽幽地继续想着,同时麻利地套上了套子:
既然她这么肯定,我还担心什么?既然她不怕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怕?
他爬上床去,将她压在了身下。但他的动作很慢,多少有些犹豫。他们之间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协调和默契。
但是这一回他却分明感觉到,她的表现和上一回有了很大的不同。没多久,她的身体就开始上抬,迎合着他的节奏,两只手也牢牢地把住他的背心。渐渐地,疑虑从布莱姆心中退却,他们的身体越贴越紧,呼吸也越来越粗了。她的呻吟依然被压抑着,却一声连一声地越来越激越。
布莱姆的激情又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他的动作越来越沉着、有力,同时不停地在她脸上深深地吻着。当他需要透气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偶然也会张开来看他一眼。布莱姆觉出她的身体内部完全松畅开来,如同她那迷离而充满渴望的眼神,仿佛是一种巨大的、令人有点惊惧却又不可抗拒的深渊。而自己,布莱姆感到反而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虎视眈眈而又多少有些顾忌地扑向那深渊,却又欲罢不能。末了,他不禁“嗬嗬”地大叫起来。如同他曾经有过的无数次经验一般,他又一次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妙最激烈最震动心弦的一次。
华丽的身体又猛烈地痉挛起来,细密地汗水突然渗透了全身。紧紧抠住布莱姆双臂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肌肉里,在她疯狂到顶点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几天后他布莱姆仍然在镜子里清楚地看见那一小行细碎的齿印)。
耿耘!耿耘!
她清楚而响亮地吐出一串陌生的字眼,布莱姆尽管听不懂,却直觉地意识到,那只能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绝对不是自己而只能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顷刻间,一阵痛苦贯穿他全身。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在她最疯狂的时候叫出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个;而是因为,他痛切地感受到这个名字对于她所具有的影响力,自己也许永远也难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