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欣泰宾馆的“雅鲁藏布江”舞厅果然名不虚传。那厚实的橡木门像一道坚固的闸门,把里面和外面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外面的迎宾小姐身披红绶带,温文尔雅地向布莱姆和华丽抛送着甜蜜的微笑,而当她那看上去柔弱无力的玉臂将门拉开的瞬间,“轰隆”一声,一股狂放而野性十足的声浪,便挟裹着密密人头喷吐出来的热气和酒味,海潮般扑面袭来,使得两人不由自主地同时站定脚跟,“哇”地叹息了一声。
这场面够棒,音乐也够刺激的,不是吗?布莱姆使足了劲才使自己的语音勉强听得出来。
华丽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但布莱姆看得出她是非常喜欢这个氛围的。她的双眼在霹雳电光般耀眼的闪光中忽明忽暗的发亮,两肩不知是受了强劲的音乐的感染还是心情的驱使而明显地哆嗦起来。
来吧。
布莱姆适时地拉起华丽的手,两人便鱼一样滑入了纵情的海洋深处。
多少有些出乎布莱姆预料的是,华丽显然非常适应这样的场合。刚进来稍稍有些紧张的她,一汇入那成群的青蛙般乱蹦爬跳挤作一团的蹦迪者中问,某种内在的特质便一下子焕发出来。她旁若无人地张手舞臂、踏着节拍狂扭开来。布莱姆紧紧地围着他打转,而周围的人又潮水般将他们紧紧地裹在中央。声浪太大,语言是完全失去意义的,但身体的摆动却将每一个人的某种内心暴露无遗。强烈而频率飞快的灯光,闪闪烁烁的,有如摄像机镜头般,将人们每一个动作定格成一个个分外清晰而凝固的片断。布莱姆没想到华丽与这种种氛围竞如此水乳交融般地契合,似乎有一种渴切的需要,迫使她疯狂地宣泄着什么,以至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狂放不羁甚至还些挑逗的意味。她似乎已忘了布莱姆的存在,两眼半翕半闭,从来不向他看上一眼。布莱姆也看不清华丽的脸,因为她的头随着身体的扭动而忽而深深地低垂,忽而大幅度地后仰,忽而猛烈地左摆,忽而猛烈地右甩……
这使得布莱姆也很快变得亢奋起来:好哇,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他推开眼前的舞者,挤上前拉起华丽的双手与她共舞。华丽则默契地陀螺般灵活地在他的指挥下前前后后地打起了转转——人群自然地退开些去,使他们旋出一个个美丽的弧形,在整个舞池中形成一个神采飞扬的漩涡……
汗水沾湿了布莱姆的衬衫,华丽的脸上也粘粘地沾着好些发丝。两人喘喘地相视一笑,布莱姆会心地牵着华丽的手,旋至场外的吧台前,给两人各要了一份冰镇可乐。
布莱姆还在喘息着,却含情脉脉地隔着桌子盯着华丽微笑。华丽依然垂下眼帘不看他,或扭过头去假意欣赏舞池中的人群。他忍不住伸过手去,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抚了一下,华丽一抬手,将他的手打开了。那感觉还挺重,以致布莱姆竟愣怔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解嘲,此时的灯光突然改变了。奇异的光彩把每个人脸都幻化成赤褐色的鬼脸,只剩下雪白的牙令人不快地一闪一闪。他不禁闭紧了嘴。华丽飞快地向他瞟了一眼,立即又将头扭向了舞池,以后便久久的歪着脑袋,边啜饮料,边盯着那边不再回头。布莱姆笑了笑,便又拉起她的手,重新汇人热气腾腾的人潮中去。
也许是还不熟悉,晚饭时华丽就少言寡语(以后布莱姆才明白,华丽并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女人,只是对自己的英语会话能力不太自信,才尽量少说话),但布莱姆并不在意。他很兴奋,一个劲地啜着可口的意大利干红,不断地谈论着天气、今天的邂逅、托尼、自己的房子和对中国及中国人、中国姑娘的种种印象。他的确难以自制地满足,且已觉胸有成竹。仅仅因为今天这完全不曾预料的失而复得的感觉,就足以令他兴奋。虽然当他们走出餐厅他提议请华丽上自己房间去参观一下时,华丽断然地拒绝,曾使他感到有点尴尬。但他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又提出去蹦迪的试探。而这一回,华丽没有吱声,倒让他多少有点儿感到意外。
舞曲完全善解人意,变成了柔慢而令人陶醉的萨克斯。舞池中的人立刻少了许多,但凡是留在那儿的,全都成双成对地厮磨在一块,随着舞曲几乎是原地不动地轻摇慢晃,有的似乎已完全沉醉在梦幻之中,忘情地发出清晰的吧叽声。布莱姆也顺势将华丽往怀中揽了一下。她没有明确的抗拒,只是头又深深地低垂了下去,温温地若即若离地贴在布莱姆胸前。布莱姆也注意了分寸,并不把她搂得太紧。
不知是自己收起来的还是刚才跳舞时脱落了,华丽的发卡不见了,原先挽在脑后的齐肩短发此刻散了开来,蓬蓬的,有的披在脑后,有的垂在脸前,遮住了她面部的一多半。她的头发干透了,却依然很香,香波的味儿很浓,也夹杂着淡淡的汗味。布莱姆又一次心旌摇荡,以致有时的步子都有些站不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地又把她拉了拉,她居然也自然而然地过来了。
行了!
布莱姆暗暗赞叹着,却又有些惊奇。有时候你真不能根据任何经验行事。刚才不过是抚了一下脸蛋,就被她重重地打回来,而现在……
华丽的身子也比他想像得要沉一些。那外表看上去高挑而偏弱的体态,现在感觉着却相当结实。也许是她经常打球运动的关系?感觉上去她的肌体很紧,但却柔软而富有起伏。她似乎有些陶醉,以至双腿发飘,有时骨盆也会随着音乐的节奏而大幅度地朝前挺过来,使得他几乎感觉到了她下腹的三角形内裤的形状。他却因此而格外冷静,且假装不经意地让一只手滑下,在她腰部轻触了一下。她的屁股浑圆而翘翘的,感觉也十分结实。
呵,果真是个可爱而性感的姑娘呵!
布莱姆的眼前倏然像蒙上层雾似地,一片迷蒙。
你不觉得太热了些吗?布莱姆努力调整着呼吸,才使自己的发声不至于太走调。
华丽飞快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不作声,脑袋却在他胸肌前摩动了几下。
那么……布莱姆迟疑了一会,终于果断地说:
我们出去透透新鲜空气吧。欣泰宾馆的室外也挺有趣的。泳池那儿有一片挺有诗意的花园,你应该去看看。
清凉的风扑面而来,使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快意的哆嗦。泳池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池清澈的池水在微风的轻拂和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绿玉般的细涟。两人在池边的躺椅上坐下来,布莱姆刚想说些什么,华丽的脸上忽然浮起一片孩子气的兴奋,扒着池沿伸手去嬉水,还用水淋淋的手去湿自己滚烫的面颊。布莱姆也想去洗洗手,她却站起来向远处跑去。布莱姆便也跟了过去。
池边的碎石小道深处有一座带喷泉的假山,汩汩的水声在静夜里听起来,有如天外飘来的琴韵般令人迷眩。假山的周围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一些果树和许多丛不知名的花儿熟睡着,月光和草丛中的地灯使它们的色彩变得失真,仿佛是仙境里的奇花异树,然而它们的香气却又是那么的真实而醉人。住在这里真是莫大的享受呵,华丽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布莱姆微笑着没说什么,脑海中却又一次闪现自己那富丽堂皇的“行宫”。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其实也很黑,但比起里面那昏昏朦朦的灯光来,却显得特别明亮而富有韵味。他们默默不语地手拉着手,沿着花园的碎石小径慢慢转悠了一会后,布莱姆掉过脸向宾馆的大楼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地指给华丽看自己房间的位置。楼上的大多数窗户都拉紧了窗帘,暗了灯火。只有少数几个房间还从暖色的窗帘缝隙中透出淡黄的灯光,恍恍惚惚地给了布莱姆一个更为肯定的暗示。他毅然回过头来,差点要将华丽揽入怀中了,可是她突然跃出半步,伸手踮脚去够身边一株果树上从稀疏的枝叶间垂挂下来的果子,可是几次都没有够到。布莱姆的手便转向了树上,毫不费力地够住了那根结着果子的枝条。
初夏的夜里已经有了露水,他感觉到那枝条湿漉漉的。透过枝条的间隙,他看见天幕也是湿润而光滑的,果子的香气是那么浓,完全是一股成熟的香甜,丰收的气息。他踮起脚仔细端详了一枚果子,发现那是一枚蜜桃。红嫣嫣的果肉,几乎要涨破果皮,溅出香甜醉人的汁液来。
你想要它吗?他转身问华丽。
不,别采它,怪可怜的。我只想好好看看它。
华丽也使劲踮起足尖,仰着脸去看那枚熟透了的桃子。她那模样因此而特别地具有孩子式的天真气:
呀,我还从来没见过一棵树上会结这么多的果子呀!
她的声音也孩子气十足地细柔而颤抖。身子像是因为欣喜又像是因为踮着足尖的缘故,突然明显地哆嗦不已。
布莱姆的视线早已不在树上,而是贪焚地粘在华丽那在月光下分外白嫩而娇艳的脸上,那不也是一枚成熟待采的果子吗?他的手一松,枝条呻吟着弹回了高处,而他那落下的手则不容抗拒地落在了华丽的腰上。
华丽不出声地往前一挣,他也就顺势往前去。两人就这么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好几步。布莱姆感到她扭动着的腿在自己的腿上蹭擦着,一只手似乎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而搂住了他的腰部。他猛地立定下来,双手捧住她的脸,将它扳向自己,紧张而又不可遏制地在她脸上吻起来。
可是当他试图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去的时候,她的嘴紧张地抿着,不让他进去。他继续试探着,她终于开了口:
不……
这一下,他的舌头便快乐地滑进了她的口腔,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压向她,将她紧紧地抱住不放。
不,不要……
华丽嘴里低沉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连串的“不”字,似乎她已忘记了一切别的语言,只会说“不”了。
布莱姆却并没有因此而畏缩,他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她仰起的脸,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他的心情彻底放松了,动作也随之更疯狂了。随着她越来越软弱的“不”字声,她的身体重重地靠在了身边的另一棵果树上。布莱姆也随她倒过去,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只听得树枝一阵颤抖声,一只熟透了桃子从树上落了下来,正好打在他的脑袋上。
哇,我的天!布莱姆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华丽立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不安地瞪大着双眼看着他:
你怎么啦?
布莱姆指指地上的果子。华丽忽然双手掩面,吃吃地笑开了。那笑声格格格的,在静寂而温馨的夜空里显得分外清脆。布莱姆也粗声粗气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一弯腰,张开双臂,将正躬着身想去捡那枚果子的华丽一下子抱了起来,头朝下放在自己肩膀上。
吓人哟!你放开我!
华丽的头倒悬在半空,细声尖叫着,双手握拳,在他腰背上好一顿乱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