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阳光甚是焦热,一队贼寇顶着烈日浩浩荡荡走在广阔的草地上。
他们个个面色疲惫,皮肤粗糙黝黑,手攥着鞭子,腰别着刀,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地向东驶去,身上潮湿的衣服经过一夜杀戮早已经干了。
队伍前面一群被绳子束缚住的男人,车队中间有两辆囚车,车上栅栏里面尽是年轻的姑娘,路上都由沙石组成,这群女人的心如同囚车一样上下颠簸。
囚车的震荡让辛夷感觉不适,她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进入眼中,不禁皱着眉头,手挡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怀里。
那女子大概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正在惊喜地看着自己,虽然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但仍能看见她灿烂的笑容,与眉宇间不俗的英气。
辛夷赶紧拘束地从她腿上爬起来,说了声:“不好意思”。
撑起身子,看得更广,这才发现自己和一群女人都被困在了囚车里,这里面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五岁,最小的十三岁。她们头发凌乱,衣衫脏破,血和土混在脸上,衣服上,鞋上。
对面的女人倚着栏杆发呆,眼神绝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一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齐刘海,很是可爱,却害怕得缩在姐姐的怀里,躲避着车外那投过来的不怀好意地目光,浑身发抖。另一旁一个女人嘴唇干裂,她小声的哼着歌,缓解无止境的未知等待。
囚车前面,一群年轻的少年们被一条长绳困住手脚,像蛇一样依次按序行走。队伍周围都是贼寇,不下数十人。
辛夷心生疑惑,问:“这是哪?我们都被抓了?”
身旁的女孩回答:“唉!城中大火,贼寇偷袭,除了年轻女孩和少年都被抓到这里来,其他人都被杀了……唉!真希望还有人能逃出来,能够活下去!”
辛夷愣了下,想到为救自己死去的丫鬟小芸,心痛不已,但仍安慰她说:“一定会有人活下来的,他们一定都在等我们回去呢!”
说着心中想起了爹爹,还好爹爹在外授业,所以现在还是安全的。转念又想到荆芥哥哥,他知不知道我被劫了?会不会在担心我?在到处找我呢?越想越怨恨起引起这场灾难的贼寇。
“这些贼寇,为什么要抓我们?”辛夷问。
“他们都是之前战场逃下的贼寇……哼!这年代,活不下去,贼寇也会落草为寇!到底哪个城池的贼寇?又谁会知道呢?谁又会在意呢?终究还是违背了军规,走上不归路,真该脱下他们身上的铠甲!呸!不配这身衣服!”女孩激动说道。
“小时就听老人说,有些国家将战败国的百姓抓来当奴隶,女人被送到战场当军妓,去给征战数月不开荤的贼寇讨乐子,男人就被卖给权势之人做苦力,年龄小就算违抗也起不了什么大浪,调教一些时日身上锐气就没了,一些被安排在自家田庄做苦力,另一些被送去战场当前锋,这种的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辛夷听了大惊,心中一颤,自己竟是被爹爹呵护惯了,家外如此得残暴冷血,压迫与不平等,让辛夷不敢接受这种现实,也不愿去看清,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英琼瑶,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琼瑶姐。”
“嗯,琼瑶姐,我叫辛夷。”
“那我叫你辛儿吧!……辛夷?你该不会是辛夫子的女儿吧?”
辛夷点头。
“太巧了!我曾是夫子的学生,得到夫子的教诲,受益颇多,自是对你有耳闻,如今遇到你,我一定会护你平安的,还好现在安然无恙,不然我可怎么跟夫子交代啊!”
辛夷心想,自记事起,爹爹便是周边小有名气的夫子,说话也颇有分量,一生奉献于教书育人,每年都会带着弟子去他城传道授业,一去便是数月。他将学识见解教授给他人,而他唯一的女儿却丢至家中,由普通先生教课。
一次,自己问他为什么不亲自教导女儿,反而让他人代替,他常笑着不回答,抱起自己,摸着头说,“常规,常识,常律,并不是去记忆,去理解,而是去打破与更新,真正需要参悟的是自己的心。悟自己的道,修自己的路,遵自己的心,这些可从来不是学学就会的。不急!不急!爹爹会陪你的……”
辛夷看着面前爹爹的学生,不禁有些好奇和羡慕,要是自己也是他的学生该多好啊!这样一来,和他在一起时间就多了!
正说着,车前传来响亮的鞭声,辛夷看去,一个瘦弱的衣衫破裂的小男孩缩着身子,跪在地上,身旁站着一个贼寇,他手拿着鞭子狠狠打下去。
男孩缩着脖子,颤了颤肩,后背溢出几道血痕,手被束缚住,只能生生忍着后背的痛,脚被铁链绑着,不能逃,无处躲。
贼寇一边喊一边挥着鞭子打,骂道:“快起来!没用的东西!站起来!走!走!”
男孩瘦弱不堪,明明已是筋疲力尽,没有半分起来的力气了。贼寇视若无睹,继续挥下皮鞭,打在他背上,力道没控制好,将男孩脸上挂出了一道红色血痕,男孩疼痛,眼中含泪,强忍着。
“住手!还有没有人性啊?没看见他已经没力气走了吗?”
身旁的英琼瑶大喝一声,手抓着栏杆,头伸向外面。车上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又颤颤地看向贼寇,往后靠着。
“呸!哪来的小娘们,敢跟老子这样说话!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不介意给你身上添几道疤!”
“我说,没看见大家都累得没力气了吗?停车休息,停车休息!”英琼瑶边说边用力晃着囚车上的栏杆。
“不过就是一个奴隶,连乞丐都不如,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都给我安静!继续走!”
此话一出,车上的女人都羞红了脸,不是对自己的羞愧,而是对他当众指名是奴隶的耻辱感,本来各位都是生活富足的家中宠儿,哪想有一日成了低人一等的奴隶,突然的生活落差让她们皱着眉,上挑的眼神冒着愤怒,握紧拳头。
英琼瑶姐瞬间冷下脸,隐忍地从牙齿缝冒出一句:“停车休息!你聋么?人话听不懂么?就算此刻我们身份低微,可也是个人,难道你与我们有何不同么?”
辛夷看着琼瑶姐,不禁心生敬佩之情,身为一个女子,在对自己不利的场合下,依旧敢于捍卫心中道义,敢言敢做,凭自己微薄之力去抵抗恶,即使结局可想而知,也还是发出声音,她,做到了!
周围的贼寇全都被吸引过来,停下了车,歪嘴一笑,抱胸看着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