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每到这时,街道处处张灯结彩,手工制作的巨大精美的灯树,鱼灯摆在街道边,精致的灯车每次都要游遍全城。
头顶的灯蛇将街道照得通亮,年轻的情侣在这里相约,可爱的孩童互相追逐,蜿蜒的河道里映着数不尽的模糊圆月;街边小贩们守在自己的摊位上向客人出售糕点,熟食,面具,首饰等;开阔一点的地方,还开设了杂技表演,十分热闹。
再往北走,穿过集市,就来到了人群不那么拥挤的河道,这条河名叫鱼梁浅,水汽扑鼻,清新甘甜,河中的荷花相互簇在一起娇羞地低着头。鱼梁浅穿过城墙,一直汇聚到浮生去如梦脚下。
鱼梁浅中常有画舫,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精美,水墨画门帘之后,一群才子书生在坊中题词作诗品酒会友,有时瞧见了岸边的美妙小姐,便站在船尾对着那姑娘拱手行礼,邀请其上船闲聊。
鱼梁浅上的河灯随水逐流,飘逸雅丽,与河面上皎洁月光的倒影,还有岸边的灯笼,统统映在水中,随着微波荡漾开来,此刻恬静而美好,再趁着水面渐升雾气,犹如身如朦胧之境,恍恍惚惚,灯火斑驳,好似梦境一般。
辛夷带着贴身丫鬟小芸绕着河边廊道溜达,她穿着一身白色薄衫,外罩鹅黄色披肩,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摆在胸前,十分清纯活泼。
她一边往嘴里投着味居阁的月饼,一边蹦蹦跳跳穿梭于街边首饰铺,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园,十分惬意!
“小姐,这簪子好漂亮啊!”身旁的丫头小芸停在一家首饰摊铺前。
辛夷闻声看去,那簪子不大不小,上面镶着白玉兰,那玉圆润通透,小巧玲珑,成色不错,于是点头肯定小芸的眼光,歪头瞟向小芸,见她眼里闪着光,心里不禁笑道,傻丫头!
“你喜欢?”辛夷问。
首饰铺老店笑呵呵说:“呵!辛姑娘来啦!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店刚从那浮生去如梦进的白玉兰啊!”
因为爹爹是这云梦泽德高望重的夫子,所以乡里乡亲的都认识辛夫子的女儿,辛夷。
小芸乖乖地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看向辛夷,使劲摇头说:“小姐,带出来的银子不够了,还是再看些其它的吧!我们还要去买河灯呢!”
每逢中秋,辛夷都会来到鱼梁浅放河灯来祭奠先逝的母亲,辛夷的母亲常被称作蓝夫人,在辛夷三岁之时,便在外地因故去世了,那时拿回来的就只是蓝夫人的骨灰了,辛夷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过。
“我的好小芸!喜欢的话跟我说就行,不用替我省着银子,小姐再穷也不能苦着你啊!”辛夷叹口气说道,随后一手拿着味居阁的零食,另一只手手心朝上对着小芸,眼睛叭嗒叭嗒眨了好几下,提醒小芸交钱。
小芸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辛夷,好似在说“不要买了吧!小姐。”
这小小的请求还未传到辛夷那里,就被辛夷犀利且坚定的眼神给反击了,似说“买!听小姐我的!”。
见小芸还是犹犹豫豫捂着腰包不放,那老板到先说了话:“辛姑娘,你要是喜欢,我这簪子就送给你,我家孩子没钱上学,是夫子开设免费学堂,这些穷苦的孩子才有机会上学,夫子行的是义事,今日啊!我把这簪子送给你就当作答谢吧!”
辛夷摇头拒绝道:“这位老板,这簪子我不能要,我爹爹传授学术时可从没计较这些啊!你本分做生意,我辛家洁身自好不拿一米,我辛夷也决不能够占你的便宜。”
辛夷转头直接上手拿出她护着的钱包,豪气地递给老板银子,说:“老板,这簪子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那老板当下愣一会儿,直到看见银子,才摇头无奈一笑,想着自己还是低估了辛家的家教。
小芸见银子没了,小嘴蠕动抽搐,顿时欲哭出来。
“给!”
听到小姐说话,小芸缓缓抬头,见心仪的簪子终于买到了,顿时又转哭为笑,小嘴嘻嘻咧着。
“小姐,这簪子?”
辛夷白了一眼,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动手的人就可以解决问题,说:“给你的礼物,不许弄丢啊!”
“……嗯。”小芸眼睛湿润了,将簪子护在怀里感激涕零,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辛夷瞧见了,赶忙说:“别!别!小姑奶奶,可把眼泪收好!我脆弱不堪的小心肝可是承受不了你的眼泪!”
小芸不禁噗的一声笑了,说:“小姐真讨厌!”
一阵小孩的嘻笑声传来,辛夷看去,几个孩子提着灯笼,在争相追逐,其中一个撞到了架着灯笼的木柱,这么磕了一下也没哭,继续跟着其他伙伴跑。
“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疼么?”辛夷问。
“小姐,他们玩的高兴,自然会忘了疼的。小姐你小时候也是这般顽皮呢?”小芸回答。
辛夷一听插着腰凶道:“你……说什么?”
这一句话光是威压就让小芸眼神抖了抖,心中好笑,但又假装害怕说:“小姐,你肯定听错了。小姐花容月貌,咱这云梦泽数一数二的一枝花,小时候肯定也很乖的,要不然望芨君怎么可能在小姐十二岁之时,就主动来跟夫子说要教小姐琴技呢!一定是冲着小姐来的!”
辛夷囧红了脸,摸着胸前的辫子,说:“哼!那是我爹爹预卜先知,小时候就料道我现在会喜欢琴!”
“这望芨君也真是的,小姐每次中秋节都会邀请望芨君,为何他都推脱不曾来过?这分明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胡说,荆芥哥哥定是有苦衷的!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小姐!你莫不是喜欢望芨君吧?”小芸歪着头停在辛夷面前问道。
“喜欢啊!”
小芸一时大惊,赶紧环顾四周,靠近小声说:“嘘!小姐,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
辛夷纳了闷,睁着大眼睛水灵灵问道:“嗯?我没有乱说啊!荆芥哥哥对我这么好,像哥哥一样,除了爹爹和兄长,也就只有他对我最好了,我当然喜欢他了!”
想到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种种,心中喜悦难掩,跳到前面,一个转身,眼睛眯成弯月,轻起红唇露出白齿,回头一笑,对小芸说:“我喜欢荆芥哥哥,从小就喜欢,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小芸赶紧拉着她躲到一边,全身紧绷,神情严肃,说:“小姐,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那种?喜欢不就是喜欢吗?不都是一种喜欢么?”辛夷不解问。
“那种!那种!嘿!就是小姐日后对自己夫君的那种喜欢!”小芸焦急地解释道。
“如果能和荆芥哥哥一直这样在一起,那就是喜欢,干嘛非要成亲啊!难道成亲后喜欢就会变么?”
“啊!小姐,女子嫁人是天经地义,这是身为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一定要选个小姐真正爱的人才可以嫁,绝对不能因为喜欢就嫁掉。如果小姐出嫁后不幸福,那小芸也不幸福!”说着就抽泣起来,“小姐以后嫁人选夫君,一定要经过公子的参谋,就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小芸真是好担心啊!小姐,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小芸口中的公子是辛夷的兄长,名叫蓝水滨,蓝夫人死的早,辛夫子为纪念夫人,因将蓝水滨取母姓。蓝水滨比辛夷大三岁,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相貌堂堂,对待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十分宠爱,任何要求都满足她。
自辛夷三岁起,才见到蓝水滨,说是从小便住在乡村,因为身体孱弱,体质不佳,才在他出生后便寄养在乡下的一门徒家中,在他六岁时便给接回到辛家,那时,整个人虽说瘦弱,但精神抖擞,气宇轩昂,见不到半分病秧之态。
辛夷和蓝水滨初次见面,是在院中的花园里,那时紫色蒲公英漫天纷飞,而辛夷这小肉球就在花丛中穿梭,蓝水滨原抱着戒心一身抗拒,很快就被辛夷的可爱给打垮了,样样皆允,成了个宠妹霸主,甚至还让辛夷骑在脖颈上。
但也是这一年,在蓝水滨到来之后,蓝夫人离世了。
辛夷被小芸哭得疑惑,心想:小芸啊!我这到底是哪错了?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