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苏玉想到这儿,哼了一声,说:“什么姐姐?我哪有这个造化呢?”
“对了,我也听说,若兰现在是你妹妹了?”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兰山中学校长陈子坚和前妻柳芽的故事作为传奇在兰山口镇传扬开来,连刚刚从广州回来的周丽红都听说了。
“你也知道了?”苏玉惊问。
“当然,这可是我们兰山口镇的一条大新闻啊。”周丽红又说。
“喂!你们俩在说什么?谁是谁的妹妹?”林小青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听了周丽红和李冬梅的话,不由得插嘴问道。
“陈若兰,是苏玉的妹妹。”周丽红说。
“啊?怎么可能?”林小青听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趴在周丽红的肩膀上说,“我跟苏玉是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的朋友,陈若兰怎么就成了她的妹妹?这不是天方夜潭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丽红你告诉我。”
周丽红给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烦死了,忽然说道:“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头都大了。”
然后周丽红就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故事,陈子坚当年是下放的知青,插队的时候遇到了柳芽,两个人相亲相爱,并结了婚……林小青听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是真的?”她不相信地问道:“苏玉和我是邻居,我们俩一起长大,我只知道她是大娘带来的,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这么传奇?”林小青简直要疯了。这件事情太惊悚,太震憾了,她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苏玉不耐烦她絮絮叨叨,趁机走了出去。
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需要静一静。
她下了楼,来到大楼前面的三角花园边上坐了下来,花园里有两棵木香树,现在是五月,正是是木香花盛开的季节。
两棵树呈对角线盘在亭子的两角,密密匝匝的枝条上开着大团大团的花朵,香气馥郁。
苏玉摘下一朵花放在鼻端用力的嗅着,她闭上眼睛,香气顺着鼻孔沁入心脾。
高原来了,他回来了。记得她的继父去世的时候,他们曾见过一面。在火车上,她看到他和若兰很好,心里虽然有酸楚,她还是为他高兴。
现在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吧?毕竟两个人都毕业两年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下来了,按说他们两个人早该结婚了,不知为什么拖到了现在?
苏玉正想着,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她睁开眼,是高原!她就把手往回抽。
高原却紧紧地攥住,苏玉抽不动,就拿眼瞪他。
高原无视,他把她手上的花移到自已的嘴唇边,还有她的手。
苏玉急了,一用力,就把手抽了回来,因为用力过猛,人也跟着向后仰去,差点摔倒。
坐好之后,她瞪着他。
高原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说:“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苏玉说:“里面太吵了,我出来静一静。”
高原心想,里面确实太吵,他都给吵得受不了了。“今天的同学来得好多。”他说。
“嗯,两个班来了一半了。”苏玉说。他们那一届只有两个班,一个文科班,一个理科班,今天两个班的同学来了一半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桃子’和‘铅球’几个人组织得不错。”高原夸道。
苏玉点了点头,说:“毕业那么多年,大家能聚在一起,都是他们的功劳。”
高原坐了下来,说:“嗯,是的,是他们的功劳。不过,更是我的功劳。”
苏玉不明白,便拿眼望着他。
高原说:“因为。这个同学会,是我发起的。我之所以发起这个同学会,就是为了想见你,我感觉,这些年,你好象躲着我。”
苏玉心想,来了,她之前隐隐约约就有这个猜想,没想到,果然是他在暗中组织的,可是,为什么呢?你和若兰好好的,为什么要见我呢?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火车上的一幕,他一只手抱着若兰,另一只手来抚摸她的脸……
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高原还对她念念不忘的程度,可是高原的行为,让她没法解释。她只好拿出她一贯的公式化的表情道:“没有,”她心虚地说:“怎么会呢?”
“是吗?”高原说:“可是我总觉得你在躲着我。”
苏玉心想,你说是就是吧。毕业之后,你是大学生,我是打工的,我们的身份地位悬殊,我不躲着你,我每天都跑你面前转,我成什么人了?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高原问。
“我……”苏玉心想,我说什么呢? 她想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原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为什么躲着我?”说完,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她。从酒店大厅里射出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如丝缎一般,双眸却黯然垂下。
高原看得心揪在一起,可是想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火车站吻别,他心底的怒气又丝丝直冒。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再见无益,只会徒惹相思。可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呢?她只有死不承认。
想到这里,苏玉抬起眼眸,说:“高原,我很忙,我要上班,还要……”
“还要忙着谈恋爱?”高原讥讽地说:“你现在还真是开放,居然在站台上大庭广众之下吻别,我还真是看错了你,也是,现在你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每天都要扛着锄头下湖耪地的农村姑娘了,你现在俨然是一名都市女性,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精明干练,无懈可击。”
你说是就是吧。苏玉心想,跟他在这儿费什么话?她正要走,正好听到李冬梅喊她:“苏玉!苏玉!”
“李冬梅在找我”苏玉站起来,向大厅里跑。又来了,总是这样,每次他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总是不愿意听,就象这样,她总是把他撂在一旁,只跟无关紧要的人去瞎敷衍。
他没有追,只是看着她跑进去。
苏玉,我婆婆刚给我打电话,说冬冬发烧了,我要先走了。李冬梅说。
发烧了?怎么办?苏玉问。
没事,小孩子发烧是常有的事,打一针就好了。李冬梅说完匆匆的走了。
在包厢里唱歌的陈若兰见苏玉和高原都不在了,也找了出来,看见高原在三角花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就走了过去。
高原正为苏玉郁闷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了陈若兰。“若兰!”
“是我。”陈若兰说着走到他旁边坐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两天了。”高原道:“我听‘桃子’说了,你现在已经调到了蓝湖,在市政府工作。”
“说得好听在市政府工作,其实还不是一个打杂的。”陈若兰道。
“打杂的也得看在哪里打杂,你在市政府打杂和在路边的地摊上打杂,能一样吗?”高原笑道。
“你别取笑我了。”陈若兰忽然问道:“你呢?”
“我?”高原道:“我还在那家公司,就是我以前实习的那家外企,做销售。”
“外企白领?”陈若兰一听扬眉问道。外企白领,那可是她一直的梦想,高薪、西方先进的管理模式、精英团队……她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不象她现在的工作环境与同事,想着那个讲荤段子的大妈,她为自已沦落到与这些人为伍的境地而悲哀。
这也是一个基层小公务员的悲哀。
“什么外企白领?就是一个卖电脑的。”高原自我解嘲道。
“那就是外企金领。”陈若兰认真道。
高原摇摇头道:“你和苏玉是怎么回事?”
陈若兰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道:“什么怎么回事?”
高原说:“就是……你们怎么成了姐妹了?”他也听说了这件事。
“我们……”陈若兰想了想,然后说,“你也听说了这件事?”
陈若兰说的这件事当然是指父亲陈子坚和苏玉的母亲柳芽二十年前的往事。
“这件事情在兰山口镇传疯了。走到哪里人家都议论这件事。”高原说。
“是的,没错。”陈若兰道,“就象人家说的这样,我的父亲在下放的时候跟苏玉的母亲结了婚,还生了孩子。而苏玉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剧情是不是有些狗血?”陈若兰讽刺地问。
高原想了想说:“其实这在那个年代也很正常,存在即是合理,一个血气方刚的城市青年遇到了个美丽纯朴的农村姑娘,很容易擦出爱情的火花,但是纯洁美好的感情抵不过残酷的现实,所以那个年代这样的事很多……只是陈校长是怎么与你母亲又结婚了呢?”
陈若兰说:“父亲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我的母亲。他返城之后,过了大约有一年,他又回去寻找苏玉的母亲。但是他没有找到,回来的时候走到临苍县他就病倒了,遇到了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陈若兰忽然觉得,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其实很浪漫:“那时候我姥爷在县城开了个小诊所,我母亲在诊所里帮忙,父亲去那里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