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八方来援
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老实,明知道这个继婆婆没有钱,也不来罗嗦。但是孙桂枝就没这么善良了,另一方面她的确也需要用钱,便说了那些话,正好被陈若兰听到。
陈若兰心里更加诧异,不知道苏玉怎么忽然就病了,而且那个男人——就是春节期间在火车站站台上的送她的那个男人怎么没有出现?
陈若兰怀着一肚子疑问,慢慢地走到堂屋门口。那个女人还继续说着些什么,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个女人转过头了看了看她,闭了嘴。
苏玉,苏玉在家吗?陈若兰走到门口,高声叫了两声,那个被称作桂枝的女人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才放下掐腰的双手,让她进去。
孙桂枝肆无忌惮的目光让陈若兰心里很是不快,但她没有理她,她走了进去。
苏玉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蓝方格被单,头发蓬松,显得脸又黄又瘦。若兰放下东西,坐在她的床上。
“苏玉。”
“陈若兰,你怎么来了?”苏玉见到陈若兰很吃惊,心想,她怎么来了呢?
“我听‘桃子’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陈若兰说。
“桃子”?苏玉想了起来,有一次她到镇上的医院挂水遇到了桃子。
“都那么大人了,还生病,到底是怎么了?”陈若兰见她气色不好皱眉问道。
“就是心里慌,喘不过来气。”苏玉见她过来,坐了起来。
孙桂芝见苏玉的同学来了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走了。
“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陈若兰问。
医生说这种病要尽早治,现在医药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要做手术。苏玉的母亲说着说着,就淌眼抹泪的哭起来。
“娘。”苏玉责备的喊了一声,又道:“给若兰倒碗茶吧。跑那么远的路,她一定渴了。”
她这么一说,若兰果然觉得嗓子眼发干。柳芽擦擦眼泪,从一个黑乎乎的碗柜里拿出一个碗,又从大八仙桌上拿下一个水壶,倒了大半碗水。
陈若兰略喝了几口,但放下了。苏玉问,“你已经毕业了?工作找好了吗?”
“已经进了组织部,现在下乡锻炼,就在兰山口镇,两年之后调回蓝湖。”陈若兰说。
“原来你已经上班了。”苏玉说。
“是啊,昨天是第一天报到。”若兰说着拿起自己的包,从包里抽出几张一百元的放在苏玉的手里说:“我今天刚到兰山口镇,就听说你病了,这个你先拿着,买点营养品,你看你,都瘦了。”
“不用了,若兰,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就不要再破费了。”苏玉推辞道。
“你看你,跟我那么客气。”若兰沉吟了一下又说:“我现在刚上班,还没有工资,明天我先从我爸那拿两千块钱来,你先把病看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也不能拖太久。”
“不要,若兰,又不是你自己的钱,还得从你爸那拿……”苏玉听了又赶紧推辞。
“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你以后要连本加息的还给我。”若兰笑着站起来说:“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明天再来。”
苏玉听了不语,她想,刚才她三嫂孙桂枝的话一定是被她听到了,否则她不会说明天给她送钱来的。
陈若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好了第二天再来。
没想到她第二天来的时候,苏玉的家里挤满了人。
这些人孟小宝、李东湖等人。
苏玉自已从医院偷跑回家,害得黄佳丽到处去找她。黄佳丽隐约听说苏玉的家在河湾村,但河湾村是哪个乡镇的她也不知道,她便到公司的人事部查苏玉的档案。
黄佳丽在人事部的档案室里找到了苏玉的档案,在籍贯一栏里她看到苏玉的家在蓝湖市临苍县兰山口镇河湾村,才找到这儿来。当然了,是孟小宝开车带她来的。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李东湖和表妹、徐征和小美、毛小党,葛大卫。孟小宝又借了一辆车,总算塞下这么多人。
这一行人进了兰山口镇境内,问了一路才找到苏玉的家。小宝和徐征两个司机在苏家门口停了车,众人下了车。一进门,小宝扫了一眼苏玉家的院子说:“我姐家的院子好大哦,这四棵树长得也好。”
只是苏玉家真的有点破,和周围宽敞高大的平房相比,苏玉家的瓦房显得太破旧了。
表妹说:“农村别的没有,就是院子大。不象城里,家家户户都住楼上,跟鸽子笼似的,闷死了。这四棵是苦楝树,这种树在我们农村三岁小孩都认识,你们都是城里人,所以不认识。”
小宝李东湖等人听了,不置可否。小美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大喊着冲进屋里找苏玉。
苏玉回到河湾村几个月了,乍见到小宝等人,也很高兴。
本来他们这一拨人早就要来了,可是最近金盛化工出了一件大事,现在已经停产了,所以他们拖到了现在。
这一拨人一进屋也不客气,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坐椅子和凳子,有的干脆就站着,一翻寒喧之后就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小宝说,“本来早就想来看你的,因为公司里一场大火,几乎把整个新厂都烧成了平地,所以拖到了现在。”
小美说:“苏玉,你不知道,那火当时好大哦,照得半边天都红彤彤的,那烟跟黑云似的,把整个城东都罩在了里面。还有爆炸声,跟打雷似的,一声高过一声,真是惊天动地,我当时吓傻了,要不是徐征拉着我,我都不知道往哪跑。”
“你还说呢!”徐征嗔怪地说:“你还往顺风的方向逃,安全课上马工没有讲过吗?要往逆风方向逃。”
“吓都吓死了,哪会想到这个。”小美说。
苏玉问:“怎么会烧起这么大的火呢?”
徐征说:“我们车间的仓库里堆着烯腈,不知怎么回事,就着了起来,结果引爆了管道里的二硫化碳和小甲醇贮藏罐,然后那火势就难以控制了……”
“可是仓库里不是严禁烟火的吗?那烯腈怎么能无缘无故地燃烧呢?”小宝深思地问。
“这就不知道了。”表妹说,“也许是王新宏做得太过分了,也许是得罪谁了……”
小美说:“也是,自从他当了主任之后,不管什么事,就一个字,钱!动不动就罚钱,迟到一次,罚20;含量低于95,罚200;卫生不合格,罚200;夜班睡觉,罚200。车间哪一个月光罚款就超过了三千,一年下来就三、四万,这些钱最后也不知道都进了谁的腰包了。”
“还能进谁的腰包?”毛小党流着口水说:“这钱最后的去向,大家心里都有数。”连毛小党都知道最后这些钱都到了哪里,可见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不仅是他们车间这样,全厂都这样。工人们敢怒不敢言。
“也不一定,车间里的那些人,三天两头在外喝,应该不是自已掏钱。”葛大卫道。
“唉!”李东湖长叹了一声,说:“我还是怀念容主任的时候,那时候虽然也苦也累,但是心里踏实,没有那么多的不平。”话未说完,大家都一起看向他。
李东湖一阵尴尬,他怎么忘了,居然在苏玉面前提到了容之奇,这不是让她伤心吗?容之奇遇难之后,她可是差点连自已都烧了。
他想起那次几个人到她家去的时候,煤气灶的火烧着,她抱着床单在屋里跟神经病似的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一边走来走去。
小宝连忙打岔说:“姐,你到底哪儿不舒服?也回来休息那么长时间了,到底好没好,要是还没好,就到大医院去查一下,别真的有什么问题。”
黄佳丽说:“她有什么病,她就是想容之奇想的,人想人,想死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宝瞅了她一眼,黄佳丽见了,咽下了下面的话。
“对了,苏玉,你还是跟我们回蓝湖吧,去做个彻底的检查。”表妹说。
小美听了也道:“你就跟我们的车回去吧。”
陈若兰因昨天跟苏玉说好了今天给她送钱来,所以今天刚刚十点多她就来了。
陈若兰走到苏玉家门口,见她家门口停了两辆车,心里很是狐疑。她心想,难道是那天那个在车站跟她吻别的男人吗?
她悄悄地走到了院子里,却见屋里挤了一屋人,她猜测是苏玉的同事或朋友。只是没看见那个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看到的那个男人。
苏玉见陈若兰来了迎上去招呼:“若兰,你来了?进屋来,进屋来坐。”柳芽也赶紧又找了一个板凳,苏玉家没有沙发。
那些人见了陈若兰也站了起来。苏玉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同事,这位是黄佳丽,这位是孟小宝……”苏玉一一给她介绍。
“我叫陈若兰,是苏玉的同学。”陈若兰也笑着向他们作自我介绍。
陈若兰介绍完了便问苏玉:“你这是要走吗?”
“是啊。”苏玉说,“虽然在家里休息了这些天,却还是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小宝让我跟他的车一块回去,到蓝湖二院再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