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等我四年
“喂?你干嘛?”小四见了,急忙抢过他面前的糖瓷缸,把林小青带来的保温桶放到他面前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辛辛苦苦给你送来的,你怎么这样说呢?”
李东湖忽然低声喝道:“放下。”小四迟疑着将糖瓷缸子放回他面前,回头看看林小青,她的样子,已经弦然欲滴了。
“姑娘,没事啊,他昨天脑袋给敲了,有点脑振荡。”小四又连忙去安抚林小青。林小青一把抢过保温桶,哭着跑了出去。
见林小青哭着跑出了病房,李东湖倒停下了筷子。他愣愣地看着空空的房门,口里问道:“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小四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怎么这样对人家姑娘啊?这谁受得了啊?”
李东湖摇了摇头道:“都是一群爱慕虚荣的雌性动物。”
“怎么了?”
李东湖端起糖瓷缸子,扒了一口面条,“看我整天骑着摩托,都以为我是高干家庭,后来发现我骑着摩托车是为了拉客的,又开始嘲笑我。”
“就她?”小四问。
李东湖摇了摇头,“好象不是。”那天只有一个女孩为他打抱不平,那个女孩子有着象牙一般的麦色皮肤,长着一对鲤鱼眼,她叫苏玉。
林小青一路哭着来到苏玉家。
苏玉也吃过了,正在写字台上看书呢,这张写字台是她和小青从他爸爸的学校里拉来的一张废旧的办公桌,虽然有些旧,但是还能用。
看着她提着保温桶什么的走进来,苏玉有些狐疑:“你怎么了?”
“我……给李东湖送饭去了。”小青一边抽咽着回答,一边走了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苏玉说,“在哪儿弄的饭?”
“在家里,我妈做好了饭。”小青回答。
“是不是说送给我的?”苏玉又问。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小青说。
苏玉听了立马埋怨道:“死丫头,又让我背黑锅,三婶会怎么看我呢?”
“顶多就说你一句贼吃贼喝贼不认帐罢,还能怎么说你?反正你也早已臭名在外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小青没说完就破涕为笑,一想起刚才李东湖的态度,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玉放下书走过去坐在她旁边问,“到底怎么了?”
“我给他送饭,他对我却是那个态度……”
苏玉拽了一把卫生纸给她擦了擦眼泪:“他把你怎么着了吗?”
小青仍哭泣着:“没怎么着,他就是态度冷冷的,只说了三个字不需要就不理我了。”
“唉!”苏玉叹了口气说:“越是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自尊心就越强,我怀疑‘表妹’那天说的话被李东湖听到了。
李东湖受到那样的奚落,情绪上自然会有抵触,也许他认为你是在同情他,他不是那种装可怜求得别人同情的人,所以你越是同情他,他越是觉得受到伤害。”
“你怎么知道?”林小青抬起泪眼问。
苏玉苦笑了一下,“我就生在这样的家庭,而且,因为是个‘拖油瓶’,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这样的伤害,所以我很了解他的感受。”
“是吗?”林小青又问。
苏玉说:“当然啦,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林小青渐渐地平复了心情。
“好了,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傻事了。”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他。”
苏玉摇了摇头,表示她已经不可救药了,忽然想起了一事说,“话说回来,死丫头,我的名声全毁在你的手里了。”
“什么事?”小青问。
“你怎么能跟三婶说是给我送饭的呢?”
“要不怎么说呢?”
“明天你就在我这儿给他做饭得了。不要再用我的名声去招摇撞骗了。”
“好吧,那你明天再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答应你。”小青又说。
苏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与你啊?你还跟我提条件。”
“我们俩还谁跟谁啊?”小青说着从床上下来,涎着脸皮搂着她的肩膀说,“明天你陪我去李东湖家,好吗?”
“是!是!是!抓紧睡觉吧,天天闹到三更半夜,让人不得安生。”苏玉投降了。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你一封信。”林小青从口袋里掏出信扬了扬。
“谁的啊?”苏玉问,她觉得很奇怪,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啊。
“高原的,我爸回老家给你捎来的。”小青说完把信给了她。
苏玉撕开封口,抽出信,只有一页纸。
苏玉:
你在哪?你好吗?我很挂念你。
那天,我打了你一个耳光之后,我也很后悔,我从来没有打过人,更别说是一个女生。可是,你为什么不复读呢?你不声不响的,又去了哪里呢?
就是你不想复读,你想走,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啊?你看,我们两个就这样各奔东西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苏玉,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了吗?
可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回到蓝湖的第二天,我就来学校报道了,一进校门,就有许多同乡前来迎接新生,居然还有几个操着我们听不懂的南方口音,仔细打听,才知他们都是江南的。
一位女生仔细的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的年级,姓名,但我由于旅途劳顿,只记住了几个,真是辜负他们了。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刚上高一的时候,那大概是开学的前夕吧?
你到渡口旁边的那块大青石上去洗衣服,还记得那次偷衣服的事吗?没想到那件事会把你害得那么惨,现在我总想起以前的事,想起那些事总是有些伤感……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我们班有个特娘娘腔的男生,受了他的影响,我最近也常作伤感怀旧状,赶快打住吧,否则,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了,不过我还想对你说一句话,等我四年。
苏玉,等我四年。
“高原,都说了些什么?”小青看她看完了信问道。
“他让我等他四年。”苏玉说。“啊!”小青夸张的感叹了一声,“太感人了,要是我的李东湖也让我等他,我会等他一辈子。”
见林小青又是一副花痴的模样。苏玉笑道,“你的李东湖?李东湖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哦,虽然他现在还不是我的,但总有一天,他会属于我的。”小青一边告诉苏玉,一边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在爱情的道路上,她是属于那种屡败屡战型的。
第二天是星期天,倒是一个好天气。
林小青仍骑着她那辆小巧的女士轻便自行车带着苏玉来到城南汽修厂。
刚骑进厂门口,就碰到了昨天升炉子的那个大妈,那位大妈见到她俩,跟她们打招呼道: “两位姑娘今天又来了?昨天见到小东了吗?”
“大妈好。”林小青和苏玉跳下车子,小青嘴甜,先问了个好。
“我们昨天到医院看了李东湖,他的伤没什么,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苏玉回答道。
“我姓张。到家里坐一会吧?”张大妈见两个姑娘不仅人长得好,嘴也甜,连忙热情地邀请她们两个人到屋里坐了一会儿。
“不了,张大妈,我们是去看李东湖的母亲的。”小青说。
张大妈见她们车篮里塞满了水果豆奶粉之类的营养品,便不再邀请。指着李东湖的家说,“那个就是,她妈妈也在家,我儿子刚刚买了豆浆油条给送去,估计还在他家里呢。”
林小青和苏玉推着车子来到李东湖家门口,扎好车子苏玉先提着东西走过来敲了敲门。
小四走了出来,“你找谁?”他问。一眼瞅见了林小青,是你?”他又冲林小青道。
林小青点了点头。
小四又问,“这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李东湖的同事,我们一起来看看大妈。”
“哦——”小四见她们两个人提着东西有点沉,连忙招呼她们两人进屋。
“谁啊?”李东湖的母亲坐在床上听到动静问道。
“大娘,我们是李东湖的同事,我们来看看你。”苏玉说着从方便袋里拿出一个香焦走过去,一边剥了皮递给她,“这是香蕉,给,您拿着。”
“是小东的同事啊?”李东湖他妈睁着只能看见模糊人影的眼睛摸索着接过说:“我们家小东在厂里犯什么错了吗?”
“没有,李东湖在厂里表现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的。”苏玉连忙回答道。边回答边坐在床边,见她把香焦吃完了,接过香焦皮扔在垃圾桶里,仍坐回床上问:“大娘,你是哪儿不好啊?能下床吗?”
李东湖的妈妈说:“眼睛有毛病,一开始流泪,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点亮光。姑娘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苏玉指着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的林小青说,“我叫苏玉,她叫林小青,我们都是李东湖的同事,我的家是临苍县兰山口镇的,她的老家也是兰山口镇的,不过现在她家搬到了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