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挢舌难下,又惊又疑,“之前我潜入禁地,本以为是弑雨轩想追缉花知秋故而派人入林,不想其中还有这般原委,既是如此,你又焉能活着出来。”
“这其中又有些隐秘之事。”静璇顿住,眸中愁色微微拢起,“花知秋所使的佩剑,是弑雨轩传世之宝,名唤玉萧,剑内载有一套威力惊人的剑法,堪称旷世神兵。当年我擅入禁地,花知秋早已恢复神智,想来便是玉萧神剑之功。”
“只是曲曲一柄宝剑,何来解毒之说?”
静璇瞥我几眼,高深一笑,“剑光同心,剑气通灵,神剑之名又岂非浪得虚名?当年花知秋得知我身份后,确有传剑之意,奈何玉萧剑无法与我产生共鸣,无奈之下,故而答应他另寻神剑宿主一事,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总算是兑现了承诺。至于解毒……”
她沉吟道:“玉萧剑既可自行择主,便有通心之能,不足为奇。”
我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打一开始,自她与我结识之后,做出多番试探,便已动了传剑的心思,这也解释得通那三个问题何故问的如此古怪。细作深究,虽有种被利用的不忿,可事到如今,瞧在大致符合双方利益的份上,勉强还能接受。
所以,有得选时,仍是要细想想。能不错,就尽量不要错。不过叫人郁闷的是,这片江湖,不是你不错,就不出错的。是有种人,在照顾自己的身心之时,不止不肯惠及他人,反倒要殃及他人。且这类人额角并不刻字,所以碰上便算背时。好好的做着贤妻益友,却忽然要闹到劳燕分飞,割袍断义,真正冤枉。我虽不至于要感叹风刀霜剑严相逼,但是,的确这世上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从前我是不信的,而这些年自己的或者别人的际遇,令我不得不信。二十多岁的人,如果再骗自己说那些不过是偶然,也未免天真得可耻。再怎么把蠢笨的ugg套在脚上装嫩,心也在一点点无可奈何的结出老茧来。
“无怪神剑之名,原是这般道理。”我斟酌着用词,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茶,“可玉萧剑是弑雨轩至宝,你如此做法势必有违花掌门之意,我不明白,你为的是什么?”
静璇小巧的眉娇娇一瞥,噘起唇佯嗔道:“枉我们同是穿越而来,你就是如此看我的?”
我一愣,不想谨而慎之的话仍是激得她生起气来,忙不迭的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她抿嘴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你想必也是知道的,爹爹一生颇多谨慎,行事全凭守势,玉萧剑若有幸失而复得,他势必会将宝剑封于密室之中,永不现世。如此不世神兵,倘若被真封存起来,岂非大大的浪费?何况以你的才智,若能纯熟使用玉萧剑的武功,自保的同时又能使武林中稍获喘息生机,这又有何不妥?”
沉吟了半晌,我尴尬道:“许是我多虑了。”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有顾虑,那也是人情之常。”
我笑着点点头,隐隐间,捕捉到一丝让味蕾近乎生出幻境的香味,恨不能将所有滋味都吸进肺里,脑海里一阵阵眩晕,有些恍然隔世的错觉。
对我来说,会感到忧伤的气味却是很不浪漫的饭菜香。是那种黄昏时分,家庭主妇拎了新鲜鱼肉蔬菜,急急赶回家去生火做饭,会从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那种饭菜香。小时候住过两层楼的平房,长长一条走廊住了好几户人家。厨房很是狭小,好像也没有抽油烟机之类的设备,菜入油锅的“滋啦”声连同溅起的浓香,总是毫不含蓄的从窗户里传出去,在楼下玩耍时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很快妈妈会站在门口喊我回家吃饭。
多久不曾与爸妈同桌吃饭,不曾闻到过自家厨房里的饭菜香。
“若?你怎么了?”
闻得一声关切的轻唤,不知几时,眼里堆满泪水,止不住的要滚落出来。
“没什么,突然有些想家罢了。”我翕翕鼻子,突然想要印证某件事,故意岔开话题,“莫大哥跟云疾一早便不见踪迹,可是被花掌门请去商议要事?”
静璇丝毫不见意外,颔首道:“此刻江湖上涉宴的大门大派,十有八九俱在议事厅中,除了掌门与成名已久的人物,其他人想必还不得而知。”
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想起适才分毫不差的揣度,竟没有生出一丝开心的感觉。当下所面临的所有谜题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每当事情有所进展之后,又会朝着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前进,往后是福是祸,仅凭目前情报,实难预测。
少时饭菜上桌,不想竟是葱炝鱼片,豆腐酿,田螺酿。最别致的是南瓜花汤,碧绿的梗,金黄的花,清香满口。
静璇揉着额角,困乏之色隐现眉际,“这几日宾客委实太多,厨伙多少有些忙不开,你多担待些,对了,管事说你们一行有四人前来,想必是莫风的小师妹了,为何唯独不见她呢?”
我不愿与她客套,吞下口香润的白饭,如实答复,“昨日她留下一封书信,便不辞而别了,我发现之时墨迹已干,根本来不及去追她。”
“平心而论,你与他们三人同栖医绝毒圣门下,自是情怨纠葛,福祸相倚,凡事需得互相拂照才是,万勿因为一时糊涂,失了良朋益友。”
观察到对面的叮咛声中含了不由自主的衷切,我怕被看透心思,一直忍着,没让她察觉我心中的震动。
“你这副身体现在十九岁,穿越的时候又刚好正在上大学,这么说的话,心理年龄少说也有三十八了?”
她斜斜瞥了过来,微微歪头摆出副嗔怪的表情,“你这妮子,尽捡好听的来说,说实在的,不该说是心理年龄,而是真实年龄罢。”
我咬着牙箸,咧嘴笑道:“阿姨好,啊不!大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