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疾露出认真思索的神情,片刻才道:“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你并非普通女子,虽然你的来历仍是未解之谜,但往后不论你师承何派,我都不会忘记今日之言。”
我只捧着茶盏在手,默然不语,察觉到一把认真的男音透过茶雾飘传而来,才让我蒸腾的怒火瞬间趋于平静:“那三人合力勉强算得上一流高手,适才只是被我单刀所伤,尚不至丢了性命。”
侥幸之余,才发现云疾有坦率与违心并存的一面,我相信他会是个很好的伙伴,虽然傲娇,却是冷面心善,真诚,没有心机,永远不会背叛。
至少现在的他一定是这样。
摸出怀中那方圣令,我轻轻搁在案上,坦言将关于神偷的一切详细地告知了云疾。
几番表述颇费唇舌,见他只是面露不屑,并无半分惊讶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当日恶战,莫非你便知晓他的来历?”
“不错!你莫瞧他年纪虽小,别人只当他童心仍炽,刁钻赖皮的手段不知已经捉弄了多少人,那些人不是被他整得半死,便是被嫁祸同伙之嫌,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纵然有一两个武功特别强的,后来发觉了真相,也都一定勃然大怒,甚至和他翻脸成仇,只是这厮过于圆融世故,凡事俱能一手化解,若非如此,他势必当不起这神偷之名!”
思及聂宣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我不禁莞尔,“我只觉得你们该是同一类人才对,本该惺惺相惜,否则你当日心知肚明,又岂甘被他利用呢。”
“我只是欣赏他的机巧多变,永远玩不完的古怪花招。”
我忍不住喟然一叹,云疾这般脾性,真实想法往往总与表现背道而驰,未免有些太过无趣。
窗外天色逐渐变得雪亮,云疾修长身影没入阳光,只余一抹好看的剪影,“昨日之事,我会如实告诉师兄,以便应对日后之局。”
本想讥讽他几句,一抬眼,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像从来都不曾前出现在我房里似的,来地神出鬼没,即便是走,也走地这般无声无息。
因为彻夜未眠的缘故,我一觉睡到日暮,方才悠悠醒转。
察觉到案边有一抹端坐的人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莫风温存的声音带着丝丝歉意,飘传而至,“雪若,对不住,扰你好眠。”
我翻过身,把被子挤成舒适的形状,支额笑道:“不碍事,我已经睡醒了,话说,你进来多久了?”
他清清淡淡的一笑,有些出乎意料的体贴,“你睡了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想必早已饿了,我带了些吃食过来,此刻尚且热着,快过来吃吧。”
伸着懒腰掀衾下榻,头痛得好似轻轻一碰就会裂开,我洗了把脸,喝着入口绵柔的甜粥,怎奈对他有所隐瞒,一顿饭吃得颇有几分心不在焉。
莫风声音很轻,仿佛怕会惊扰到我一般,“慢些吃,三日之后,恰逢弑雨轩花掌门寿辰,可惜去年诸事耽搁,未能赶赴拜望,今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了。”
我好奇地抬头瞧他一眼,“花掌门?是花明初吗?”
他摇摇头,含笑道:“此人成名已垂三十余年,人称百江怒龙花毅,堪当一代人杰,武林魁斗,平素性情豪猛,是洛阳颇具声威的武林前辈,至于你说的花明初,正是花前辈的长子。”
敏锐的捕捉到‘洛阳’两个字,我犹疑片刻,忙不迭地问道:“这么说,我们是要去洛阳一趟了?”
“此间之事已了,多待亦是无用,倒不如提前几日上路,也好与夏兄途中会和。”
见他并无任何责怪之意,我暂时放下心来,夹了一颗醋芹细细品尝,“其实昨夜之事,颇有几分瞎打瞎撞的侥幸,莫大哥你会不会怪我?”
莫风趋前几分,温柔之色不觉跃上了眼角眉梢,旋即化为毫不掩饰的爱意,“雪若如此冰雪聪明,未动干戈,便能探到如此重要的内情,我高兴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我低头喝粥,耳垂到后颈滚烫炙人,怎奈美色当前,旎念横生,更是烫的有些变本加厉。
察觉到他又逼近寸许,我清了下喉咙,忙道:“看你如此气定神闲,对这事儿莫非已有了定论不成?”
“武林中人,本当以武为尊,若有某方势力为图雄霸武林之计,断然不会放过感兴趣的信息。”莫风轻启玉琢似的唇角,眯眼笑道:“目前他们已有图谋,料想再无转圈的余地,我们只需以逸待劳,便可知晓这伙人的用意。”
“论江湖经验你比我强,好像是这么个理。”
他笑意丝毫不减,玩味似的的瞧进我眼底,“谦虚了不是?你能在性命攸关之时临危不惧,仍在保持冷静的前提下全身而退,仅凭这两点,便已十分难得。”
我讶异地撇撇嘴角,揶揄道:“我虽非秉性纯直之人,从来只以小人之心度人,步步谨慎,还是莫大哥体察下情,天眼明断呀!”
“你这丫头!跟蓉儿相处些日子,怎的尽都学来这些油腔滑调的坏毛病!”
我吐了吐舌头,白他一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鬼一块见,满嘴胡说话。”
他紧紧盯住我,碧瞳深处闪烁着火花,一把慵懒而戏谑的嗓音,意味深长道:“你知道么,今日是我第二次感到意外,这世上,本来很少有人能使我感到意外才是。”
我斜睨着他,一本正经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诸葛孔明一生何等奇智谋略,不还是由于无人辅佐,导致他不得不事必躬亲,结果劳累过度而死,碍着先主之托,随不能为,亦勉力而为之,大凡如此,俱是短寿而终,所以依我看呀,没事还是少用脑子的好,免得折寿!”
莫风怔楞的看了我片刻,满脸不可置信,忽而开怀大笑,清朗悦耳的嗓音登时响彻在空旷的斗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