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几番挣扎,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听里间一声娇叱,密集的铿然声响随即纷踵传来,一瞬间,恐惧的感觉攫取了浑身每一寸细胞,我咬紧牙关,顾不上许多,硬着头皮蓦地冲进石室当中。
虎符此刻尚在原处,蓉儿鞭索斜扬,矫矢如蛇,正与那三名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我掌心一按剑柄,登时傻眼,自入世以来,除了修炼补天诀以外,迄今从未习练过任何武功招式,这当口急需出手,却根本不知该如何使用手中的长剑。
昔日手刃东瀛浪人,纯属身体不听使唤的条件反射,那是别人的武功,来得莫名奇妙、走时又无所依凭。
此际情势险峻,纵想救人,奈何双腿生生像是灌了铅,无论如何也难以迈动分毫。
情急之中,我猛地想起白日里聂宣送我的那枚令牌,当下提起几分真气,纵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绵和内力透体而入,虽远不至伤人耳鼓,却也好歹却也让那三人成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纷纷收回兵刃,全神戒备。
我丢下火把,反手擎出若水圣令,当头冲三人一亮,昂然道:“圣令在此,谁敢造次!”
恐惧层层凝在周身,心脏几欲跳出胸口,我暗作戒备不敢大意,那三人交换一番眼色,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惶声道:“属下恭迎圣使!”
有戏!我稍稍平复几下呼吸,趁着三人行礼的当儿,冲蓉儿打了一串眼色。
蓉儿可谓心思玲珑,冰雪聪明,冲我眨一下眼睛,芊足轻点,闪身掠过我身侧,还不忘装出一声负痛般的惨叫,跌跌撞撞的冲进甬道,瞬间消失于无形。
此刻顾虑尽失,我松了口气,盯着跪倒的三人,挤出一把威严的喉音,森然道:“你等知罪么?”
中间那人惶惶然不知所以,“属下知罪,但不知犯了哪一条门规,但请圣使责罚。”
“疏忽大意,走漏风声,纵敌逃脱,罪该分尸!”
那三人闻言俱是一震,适才发话的黑衣人复又垂首道:“属下本有求死之心,但此间布置尚未诱来正主,故而苟且偷生,但等此间事了,属下自当以死谢罪。”
我强抑满腔惊愕,偷偷一瞥案上虎符,顾左右而言他:“适才那奸人已被我暗器所伤,断无可能活着离去,你们大可不必以死谢罪,都起来吧!”
“多谢圣使恩典。”
此番搬出若水圣令,虽未想到这三人碍着令牌不敢擅逾,却也一时因为这莫须有的‘圣使’身份难再寸进,本是想着用兵不血刃的法子将此事解决,可一到节骨眼上,才愕然发觉目前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了。
当然,不管火遁还是土遁,最管用的自然当属嘴遁,这是某部动漫中千古不变的至理。
我一翻袍袖,大步趋近石案,隔在中间的那三名黑衣人不敢挡路,纷纷俯身退至两旁。
怔怔盯着那块奇形古拙的虎符,我脑中生出几分跃然而出的念头,与之前的猜测居然浑然无缝的链接在一起:策划之人隐身于暗处,首先将魔爪伸向翠云谷,所图必定惊人。
若我的分析属实,大致便与毒圣的顾虑不谋而合,近日武林恐怕要面临多番变故,倘若全凭若水圣令从中作祟,今夜之局,十有八九便是幕后之人精心设计的泥沼。
此间这般布置,已是刀俎齐备,专待鱼肉,依着密谋诈赌的作为,那案上所押之物决计是赝品不假。
端着满腔疑惑,我伸手探向虎符,突听身后黑衣人忙道:“圣使莫碰,此物布有机关!”
我依言住手,心中已有大致把握,回首轻瞥,冷冷道:“毒圣遣人送信,行踪不明,刻下暮雨剑与百步梯云纵俱已到达温县,你们仅凭三人,如何应付,说来与我听听?”
当先那人躬身道:“圣使有所不知,属下奉有主上严谕,翠云山庄暮雨剑莫风,其人非但姿容绝世,而且行动言词之间,莫测高深,所负武学来历更是奇诡莫名,如此绝学,却并非医绝毒圣二人亲传,属下守在此间,便是为试探暮雨剑的武功,进而呈禀密报,一探虚实。”
心头不知怎的有些沉重,我攥紧掌心,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令牌主人作此试探,显有图谋,怒的却是三番五次折腾,身份仍旧成迷。
有些不忿,我眯眼询问:“那么这虎符可是真的?”
那人奇怪的抬眼一瞥,语声固然恭敬,却隐然透出几分疑惑,“此物仅作诱敌现身之用,断无可能是真品,圣使岂有不知之理?”
我故做高深的摇了摇头,冷笑几声来掩饰心中的不安,“本座知道些什么,莫非也要同你禀报么?”
此番振袖而怒,不想竟也天威凛凛,遣词用字虽不甚合宜,以浑厚内力喝出,三人尽皆噤若寒蝉,纷纷摒息俯首,等待我训话。
“组织中近日有人失踪,你等可有耳闻?”
另一人眉目微动,惶声道:“若非圣使相告,属下亦是不知,这等秘密,属下自然宁死也不肯泄漏,但请圣使放心。”
这三人似已被我刻意装出的威压所慑,躬身垂首,俱是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听此人所提供的情报,这三名黑衣人显然是某个神秘组织中最无足轻重的角色,我蓦地心念一动,温言道:“我并未存心责怪,你们不必害怕,只是此事所关重大,我急需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已打草惊蛇,再想引来暮雨剑莫风,只怕要花费不少心思,且将这布置撤去,留待日后再说吧。”
适才发话那人应声领命,复又问道:“圣使方才所言,可否让属下代为查探?”
我只瞥了他只露出面巾外的双目一眼,并未瞧出任何蹊跷神色,这才受用地点点头,“此事只能我们四人得知,万万不可走漏丝毫风声,若是搞得节外生枝,后果你们想必明白得很!”
那三人一阵颤如风筛,齐声道:“属下谨遵圣使密令!”
“只是……”其中一人略作犹疑,俯身询问:“属下日后若有密告相呈,该如何与圣使联络?”
谨慎斟酌片刻,我淡淡回道:“这个简单,待你们查出些眉目,且将密报藏于衣物内襟之中,寄存在洛阳钱庄里,不过,此事仅限你们一个月的时日,倘若办得漂亮,本座另有重赏!”
注意到那三人目中的喜色,我心知此计已成。稍微动用一点手段,将联络地点改为洛阳,也只是现学敌人的手段故布迷阵而已,事情倘若败露,也好让他们将矛头直接转向洛阳的武林道。这种不费力的筹谋,又可以让莫风暂时脱险,一旦成功,将来说不定还能查出自己身份。
指使其中一名黑衣人将虎符机关破解,我收回案上赝品,遣退三人,坐在石案上发怔。
察觉到跨进石门的轻巧步履声,透过稀薄的月光,隐约瞧见蓉儿正在缓步冲我趋近,石室残破穹顶投下的斜影掩去了大半光华,以致全然看不清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