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大概年初。”
她眸中倏然攒满悚栗,僵硬地开口,语声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我是14年出的意外,比你只早一年,这时间线究竟是如何划分的?”
我一愣,寻思半响,不确定的道:“或许只是另一个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罢了,记得小龙女说的话吗?‘幽冥之事,终属渺茫,’既已再世为人,何必再纠结那么多呢?”
静璇目光如水,逐渐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说的对,也许找个时间好好的看看佛经。能不能教会我怎么样可以放下,怎么样可以宁静,怎么样可以拥有一双澄明如水的眼睛?”
我忍俊不禁,突然想起望空大师跟她的对话,好奇问道:“说到佛经,那少林寺的老和尚好像对你颇为赞赏似的,那会儿你们说的话,又是什么梗?”
她展颜一笑,懒洋洋的回答:“穿越之后,大概五岁那年,少林方丈有事在轩里暂住了几日,我那个时候完全是一副小孩的身体,大人的思想,跟其他小孩子完全处不到一起,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异类,好不容易见了一派高僧,就想要讨教一番。只是没想到,他全然当是爹爹指使我这样做的。”
我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静璇悠哉哉地晃着身体,接道:“我给他背了一遍维摩诘所说经,附带表述了一番自己的看法,当时他的反应,已经不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
她抬起双眼,眸中清澈如水,却又迷离似梦,“大喜大悲,大恸大怒之后再大彻大悟,我喜欢这样的一种终结。经过穿越,便有如转世,我相信咱们都是一样的。”
适才听到她提起佛经,想起曾经有幸看过维摩诘的几句经文。适才想起,恍惚了许久。
最早的时候想要快乐,后来希望幸福,现在,连小我几岁的女孩子都已知道,最难得的,是安宁。佛的慈悲,是不是要渡人于水火煎熬,归于那种洞悉一切之后的宁静。
她转过明净如月的小半张脸,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满怀无奈地叹息一声,低声道:“今日在外城一处名宅中,有三位峨眉弟子遇害,想必与我身份之事有关,要知这神秘组织息隐江湖,不知已有多少年光景,但他们似乎唯独对制造江湖漩涡从未稍懈,往后势必还会有不少武林名家遇害,我若真是他们其中一员,自然是组织中急欲擒杀或缉拿的重要人物,有这种原故,实在怪不得他们行踪诡秘。”
静璇瞪大眼眸,缓缓领首,道:“原来你有这般设想,倒是无怪行事慎密,倘若换了我是你,也不得不如此。”
“适才对你所言,除了今日之事有所遗漏之外,其他都大致说与你听了。”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爹爹晚间接到的口信,原来是这般原委。”她一顿,倏而抬首蹙眉,“我大概猜到一些关键之处了,爹爹不曾露面寿宴,定是费心此事,意欲隐瞒祸端的同时查出杀人凶手,否则断然无法向峨眉派交代。”
我赞赏道:“你的分析分毫不差,我原本以为下英雄齐聚洛阳,惊逢血案,那便不啻为饮血盟誓,倘若借此寿宴谋筹缉凶之计,想必个个都有同仇敌忾之心,无人肯甘心臣服在神秘组织之下。”
“话虽是如此说,可爹爹想来定不赞同。”静璇的冷静全写在脸上,与方才惹人怜惜的柔若判若两人,“凡遇大事,他至多暗渡陈仓,筹划大计,如是敌暗我明,更不会过多散布消息,这倒也是睿智之举。”
“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我沉吟片刻,各种滋味纠缠在一起,突然前所未有的无奈,“过露锋芒无疑自寻死路,况且我还不懂武功……”
她惊讶不已,目中划过一丝犹疑,“我大概猜到些什么了,你之前施展武功,都是性命攸关时为求自保,这应该是身体保留的细胞记忆,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我幽幽的叹口气道:“我猜也是这般道理,今日遇袭几乎是身体反应先一步快过大脑,整个人像被控制了一样。”
静璇垂首不语,良久方才慵懒抬眸,摇曳的烛影微颤复明,映得她柔媚脸膛一片熏暖。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眯眼轻笑,大致能猜到她何故如此,今日我们相遇,属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让我立马感到自己是被老天操纵的蝼蚁,渺小、无知、任人摆布,这样的情况下能与对方相遇,端的是‘往来无白丁’,围坐清谈的,大凡会顿生‘高山流水’之叹。
一抹笑意浮上她眼角眉梢,“其实呀,你也可以想象成之前咱们在微博点名之类的游戏,放松回答就是了。”
“那好吧,放马过来。”
“首先,第一点,你的野心是什么?”
我一阵愕然,瞧她满脸浅笑盈盈,殊无恶意,当下淡淡答道:“从小到大就只有梦想,没有野心。”
她点点头,赞赏道:“这个回答倒是不错,跟我料想的一样。”
“嗯哼。”
“第二题,如果你可以变成动漫/卡通里的角色,你想变成谁,说出原因。”
我不由失笑:“毫无疑问必然是:漩涡鸣人——预言之子奇迹之子,千年吊车尾的励志传奇,阳光帅气积极!”
静璇并不意外,明艳的脸膛恍似春花绽放,“为什么?”
“如果有人从没有亲人,孤独,受人唾弃的环境下长大,想必都会变成我爱罗那样冷酷残暴的个性,可鸣人的解决方法不是厌世仇世,哪怕对待最最穷凶极恶的仇敌,也是用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法来感化对方,这种伟大是父母对他的爱做为桥梁爆发的,是纯粹的,是升华的,是不会堕落成恨的。”
她有些恍惚,眼中掠过一抹糅合了惊讶与赞赏的异采,倏而转身,自书架上抽出一本贴有金箔的绢册,映着频繁摇曳的灯影,直若白玉所制,澹澹流光。
静璇细细寻思半响,吹熄烛火,在幽蓝里踩着一地斜影驻足在窗棂前。
她手中那本贴有金箔的玉册,立时湮出一种异样夺目的雕刻痕迹,在月光下颜色明亮得几乎刺眼。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驻足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