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文曲星君有事外出停了一课,巫幽闲着也不知要做什么,便仍坐在书房里翻书看。
正低头批注一段文字,突然门一开,竟是灰长衫的文曲星君。
“老师,您不是不来了么?”
“事务临时取消了。没想到你这么刻苦,难得的闲暇时光也在用功呢。”文曲星君凑过来说。
“反正我也无聊嘛!”她在紫薇宫没什么朋友,又连路都不认得,想玩也是白搭。
巫幽拿出这节课要教的经书正要翻开,却见他用折扇将她小手一挡说:“诶,日日上这些难免无趣了,不若今日老师带你出去逛逛?”
她眨巴着黝黑的大眼问:“去哪?”
“这紫薇宫里可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你一定没去过吧!”文曲星君笑眯眯地说。
巫幽翻了翻白眼,抬头瞪着他说:“你不是老师,你到底是谁?”
“呀,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文曲那书呆子果然很难模仿啊!”
面前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蓝衣的英俊少年,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模样,正调皮地朝她挥手。
“你是谁?”她竟不防备,反而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
“我是贪狼星君,你可以叫我小狼。”他靠过来挑眉说,“你叫浅酥是吧?我叫你酥饼怎样!那可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巫幽不置可否,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贪狼没规矩地坐在桌子上,拣了个苹果啃着回答:“听说陛下捡了个小美人回来,还让堂堂北斗两星君去教她课业,你说这么大牌的人物,我是不是该来瞧瞧?”
“我才不是捡的呢!”巫幽反驳,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萧吟对自己有多好,心上不觉暖洋洋的。
“诶,酥饼,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把这个小美人养大了当帝后啊?”贪狼悄声问。
“小美人”巫幽的脸上飘起两抹红,羞恼道:“才不是呢!”
贪狼见将她逗得羞了,自己也乐了起来。
巫幽遥遥看他,突然说:“小狼,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呢!”
贪狼立马做严肃状:“有我帅吗?”
“你和他一样,眼睛亮晶晶的,也动来动去的很没规矩。”想起应仕,巫幽不觉向往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好想回珀罗山看看啊!
“这么说起来,前不久刚有个妖精突然就位列仙班了,不过官位很低就是了,叫什么应仕的吧。”
巫幽顿时站起来,跑到他旁边惊喜地说:“那就是我朋友,他已经去仙界了吗?”
“他在守无妄边界呢,平时也就站站岗什么的。那实在也是个闲差,于是他便到各个仙宫闲逛去了。一开始还偷偷摸摸的,如今小半个天庭都已经知道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妖仙了。听说众仙对他很有意见,特别是管那片界域的东衾天将,看他最是不爽,若不是碍着玉帝的面,估计早贬他下凡了。不过我与他喝过酒,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我跟他挺投缘。”
听到应仕的近况,巫幽不觉忧心起来。他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连堂堂地府都敢闹,冥王屁股都敢踹,去了仙界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万一得罪了哪位上仙天将,那可就是杀身之祸啊!
贪狼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扑哧一笑,对巫幽说:“那晚我与他喝酒时,他问了我冥帝的住所。仙界谁不知道冥帝便是我们陛下在冥界的化身,当场我就笑他无知,你没瞧见!他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哈哈!”
问冥帝的住所?应仕是想来寻她吧!
不过之前她也不知道紫薇大帝与冥帝是同一个人,她是不是也很无知啊?
巫幽赶紧问:“你可告诉他了?”
贪狼耸耸肩道:“陛下的住所又不是什么大秘密,自然是说了啊。”
一想到应仕可能会来找她,巫幽便抑制不住激动,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
刚好今日无事,不如……
巫幽抓抓贪狼的袖子:“你方才说带我玩是不是真的?”见贪狼点头,她连忙说,“那你带我去天庭吧!”
贪狼皱眉道:“你想去找那泼皮玩?”
巫幽笑笑,算是默认。
他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计算:“可以啊!一个来回的话也就……”
“要去哪?”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贪狼瞬间收住散漫自在的模样,站得木桩似的笔直,叫了一声“参见陛下!”,挨着他的巫幽差点摔在地上。
巫幽灰头土脸地站起,迎上一双银紫的眼,比平时冰冷了不少,真好似镶了两颗冰晶,寒入心扉。
他生什么气……是因为她偷懒不做功课跟贪狼聊天吗?
她低着头,绞着衣角不敢说话。
萧吟道:“擅离职守,罚你站岗一月。”
“啊!”贪狼好似被判了死刑一样痛苦,“饶命啊陛下,属下再也不敢了!”
“再不走便再加两月。”
话音刚落,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巫幽一看身旁,已经空空如也。
贪狼的离去宛似带走了全部空气,巫幽望着面前的萧吟,害怕得屏住了呼吸。
“文曲不在,你便无事可做了么!”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此刻隐着微微的怒火说话更是吓人。
巫幽身躯当即一震,小声地回答:“没……没有!”
萧吟手一挥,一本琴谱被丢在她面前:“无事可做便去练这首曲子。”
巫幽一瞟谱子,竟是仙宫乐曲《醉荷》,她音律学了才一月,凡间的琴曲弹得还行,但仙乐这么复杂,她便是连谱子可能都要看上好几个时辰,那些指法都追求繁杂炫丽,要她练下一曲手指非破了不可!
“萧哥,这曲子哪是浅酥这么小的孩子会弹的。”一个娇美的声音传入耳中,巫幽下意识抬起头,宣浣铃正冲她轻蔑一笑。
又见宣浣铃走近萧吟,举止很是亲昵:“萧哥,她年纪小不懂事,顽皮了些也正常,待日后*了便会知晓了的。”
心里又被这女人激起一团火,巫幽告诉自己要冷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弯腰去捡地上的琴谱,又二话不说,赌气地跑去了琴房。
宣浣铃眼见巫幽离去,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微笑,转头却对萧吟叹息道:“这孩子,脾气可真是冲了些。”
一旁郁垒将宣浣铃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始终只是沉默,听见琴房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不由得暗暗叹气。
只是一首《醉荷》而已,爹爹可是优秀的琴师,她也一定可以的!
将说解琴谱的书籍翻出来,巫幽一页一页对照过去,断断续续地在琴上弹奏演练。
待夕阳西下,肚子连连抗议了她也不起来,好似与谁杠上了一般,不将曲子弹好就是不停。
幽幽的夜风吹进朱红的格子窗,将桌前的烛火吹灭,巫幽叹口气,指尖去触灯芯,正要以仙力点燃灯盏,忽然背后一个黑影压过来,将她吓得嚯一下站起。
萧吟手搭着她瘦小的肩膀将她按回座上,自己坐在她后面,将小小的她围在臂弯里。
巫幽紧张地咽唾沫,却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喝水,喉咙已经变得很干涩。
还是认个错吧!
她抿嘴,胆怯地唤一声:“萧叔叔……”
哪成想,萧吟突然牵起她的双手,带着她在琴弦上慢慢拨挑。
灿烂星光透过窗柩倾倒进琴房里,一首《醉荷》潺潺淌在寂静无声的夜,流入远方辽阔的云海。
巫幽悄悄侧过头,余光瞥见身后男子刀削似的下巴和轮廓极深的侧脸,本就揪紧的心又狠狠颤动起来,宛如有好几只小鹿在胸口乱撞,极不安分。
不知不觉,一曲已毕,萧吟的声音却似续弦之音,与那《醉荷》一般很是醉人:“我只说练琴,又没一定让你练会,你这不吃不喝的,是与谁赌气呢?”
“对不起。”她老老实实道歉。
默了默,又听他说:“小幽,往后别说离开的事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他似是在斟酌用词,道,“不可以离开紫薇宫。”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心里莫名期待着他的回答,但到底想听他说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萧吟凝眸看她,眼里有难解的情愫。他缓缓道:“呆在我身边,你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