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不知何时挂在了不远处那座山丘后，光晕阵阵，血红的光华，映射在劫后重生的众人脸上，惊恐的感觉对于孩子来说，或许太过厚重。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情如果一颗野草种子深深扎根在他们心底，或许有些孩子还不懂什么叫仇恨，不过以后的日子里，那些老兵会告诉他们这个含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可能几十年后，这颗仇恨的种子又会在那群孩子的子孙身上传承下去。

张成微合双眼，注视着身后这群人，此时他们脸上又多了一种表情，那便是木讷，对于无力抵抗命运而生出的保护色。

“大侠，前方山丘后便是我们军对的一个扎营点，孙军师在那里坐镇指挥。”替两个孩子牵马的斥候小头领，讨好的指着前方说道。

“嗯，那你先行去前面报到吧，就讲说是黄沙要塞突围出来的人。”张成屏息聆听了前方动静，听的马蹄声轰鸣，定是一个军营，便放心让这个向导离开了。

“孩子们，都下马来，将这些马匹还给这些人。”张成拍拍马头，纵身跳了下来。

他身旁的那个斥候见状对着张成感激的笑了笑，极北之地，多有匈奴蛮夷之风，军队战士若是丢了战马，被长官看见，那可是死罪。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军营寨门前。哨塔的守卫见来了几个衣着邋遢，还领一群孩子的人。立即向塔下值班的士兵吼道“快去将寨门前那些要饭的赶走，不然让巡逻的师爷看见了有你好受的。”

“什么，要饭的。”那个士兵摸了一把络腮胡子，望那边望去。此时恰好那些斥候，策马进了大营。“兄弟，怎么你们这次回来的这么快。”

那群士兵拉住战马，往后望了望，脸上露出难色，这些时日，孙师爷在大力整治军纪，若是凭白放一些陌生人进军营，估计几十鞭子少不了的。

当头那人思索了一下，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回到军营，那还怕什么，那人武功再高，难不成还要杀进军营，当即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如见了鬼般，策马快速往军营深处跑出。

“狗日的，外面爽够了，牛起来了。等老子也有了战马，看我不把你们这些家伙全部栓尿桶边去。”那络腮胡子士兵，咳嗽了几声，连连挥手，佛开面前的尘土。

“老狗，在那嘀咕啥啊？还不快去。”哨塔上守卫见下方没有动静便出声催促。

“嚷啥啊，这不在走吗。”络腮士兵，提了提腰间朴刀，抖索下身子，挺胸往寨门外走去。

远远地，那被唤作老狗的士兵，一手按住刀把，一手做着个停止的手势。见张成等人果然顿足不前了，他便清清嗓子，大步上前，吼道“你们是那里来的流民，军营驻扎重地，岂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见对面几人好像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老狗便继续用自己在棒子戏里学来的县老爷语调说“还不快快滚蛋。”这一字一顿的腔调，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当官心态，不过对面人是什么感想，他是无从考究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张成愣愣看着，这有些像得了癫痫病的士兵，稀里糊涂跑到自己面前用娘娘腔的声音跟自己这伙人说话，好像是在让自己离开。当即他抱拳说道“这位兄弟，我们是黄沙要塞突围出来的，想进军营借点干粮马匹，好赶去平虏城将这些孩子交给他们亲人。”

“管你们那来的，滚。”老狗用平时语调说道，毕竟老是提着嗓子说话太累，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常唱的那出权臣鉴不是有那么一段门卫跟来人要好处么。

随即用眼睛的余光瞄向那群孩子，虽然衣服都又破又脏，但质地绝对不会是麻布，虽然他不认识绸缎，但一看那些小孩都胖胖乎乎的就知道，张成这话有六成是真的。当即他话锋一转道“虽然放你们进去我办不到，不过帮忙捎个话还是可以的大舅哥就在孙师爷手下当文案官，过那个帮忙疏通的费用。”

张成不明白了，帮忙捎个信关疏通啥事了，不过为图方便，他还是随便掏出了点碎角银子递给他，虽然他看样子不是那么的可靠。

老狗接过银子，一张大嘴咧的奇大，脸颊皱纹重叠在一起，彷佛随时可以开出朵花来。“你们在这等着吧。”

老狗紧拽着银子屁颠往往回跑去，途中还不忘转过头来，用那尖细的棒子戏语调说道“我会速速回来地。”

“老子要是认识什么文案管还用在这守大门啊。”老狗忿忿的想到，“看来那本叫权臣鉴的棒子戏果真妙用无穷，晚上自己要再读一遍，好歹咱也是我们村里唯一识字的人啊。”

大抵一盏茶功夫，一对骑兵呼啸自老狗身旁掠过，惊出他们一身冷汗。待得刚想破口大骂时候，徒然望见那对骑兵肩膀上的火焰袖章。这下老狗肚子的那把火彻底萎了，那可是孙师爷的执法队标志。每天杀的人头，打的板子，想想都心里发毛，不过他们怎么会出营寨，这老狗想不通，不过也不该他想。

他继续斜靠在木桩旁，半闭着眼睛，思索着那部权臣鉴的每一句词的唱法，事不关己兮高高挂起兮，不觉间他便唱了出来。猛的他双眼怒睁开，原本混浊慵懒的神情一扫而空，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杆马尾巴笔，沾了点唾沫，在身后木桩上记下这句戏词。“看来我真是天纵戏才啊。”

此时的木桩上已经是墨迹斑斑了，一部简短的权臣鉴已经不知被老狗重新添加了多少戏词。反正关于老狗的作为，大家都还是赞同的。在这乏味的军营里，母猪都能看出貂蝉味。老狗的棒子戏再难听，终归是有那个调调啊。

“多谢兄弟了啊。”

自我陶醉中的老狗徒然被这声音打醒，当即骂道“你娘。”忽然看清来人是张成，艰难的把后面那些不雅的词吞回去，笑道“好吗？”

“很好，这次多谢兄弟引见了，下次我再买壶酒来答谢兄台。”张成淡笑着说道。

“哦。”老狗尴尬回道，随即猛的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我还有紧急的事要做。”

随即便是一阵小溜，消失在重重护拦帐篷间。

“这倒是个有趣的人。”张成拍拍身上尘土，大步想军营内部走出。

方才那些前来领路的士兵，将马交由其他人牵去马棚。“这位大侠，清随我来。”

张成点点头，让跟随自己的那几个老兵照顾好孩子，不要让他们离开视线。

数千顶大军帐，围住两块焚烧清理掉的草地，中间一条小溪横穿而过。迷宫一样的营寨中，若是没有一个熟悉道路的人领路，倒是十分让人烦心。

“这位兄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侠，但讲无妨。”

“那我便说了，一路走来路过的这数百个帐篷，我发现有寥寥十数个帐篷有人声传来，莫不成是些偷懒的士兵？”

那领路的人，脸色微一变，瞬息间回复如初，“真有此事，等下我一定禀明师爷来查处这些人。”

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慌色当然没逃过张成猎鹰般眼神，此刻他已经可以彻底知道这座军营里面一定存在着一个修仙者，这数百个帐篷的排布并不是偶然，而是按照一个阵法布置而成。若不是张成事先发现那些帐篷里传出微弱的灵气波动，在加上他那一点对于阵法的认识，才勉强推算出来，这下他便开始对接下来事情有些忐忑了，自己干的那些事情，若是被极北之地那些先天武者发现的话，想到这些，张成又开始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