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张成斜靠在座椅上，摇晃着手中酒壶，轻声哼着方才听的小曲，这是他以前极喜欢的一首曲子，久了没唱，有些跑调了。

窗户打开着，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夜晚的露水打湿了长衫，他却不知，整个人如同一座安放在那很久了的石雕。

晨曦一如往昔准时撒下，乌云环绕了一层金边，光华耀目。张成懒懒的望着窗外，不远处的草丛中，几朵无名野花正在这潮湿的清晨迎着朝阳拼尽力量，缓缓绽放。

‘咚咚’扣门声打破了安宁，一个佝偻的老者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兄弟你醒了啊，我刚烧好热水。”

张成笑着迎了上去，长时间的躺坐腿部气血一时不畅，一个踉跄跌回到座椅上。

老者笑着，将木盆放下。“小兄弟啊，老秦最近还好不，上次带给他的两把斩马刀好用不？”

“秦大叔，身体硬朗着呢。我这次来平虏真是麻烦黄大叔你了。”

“这是什么话，我跟老秦几十年交情，你想住多久都行。”黄姓老伯拍打了几下身上灰尘，将一套短衫放下，便转身离开了。

张成匆匆洗漱了下，便换上了那套土黄的短衫，毕竟那身匈奴衣服太过于显眼。

院落间，黄老伯正在挂几张干瘪羊皮，今天又是个好日头。

“张兄，这老头可靠不。”断水流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黄老伯。

“应该没问题。极北之地的汉子最重的便是义气，不过我也只是打算借宿一晚，今天我们就出城。”

“也好，你还是先行离开吧，我还要找一个人。”断水流想了片刻说道。

等人，张成有些疑惑了，断水流难道在平虏城有什么故人，片刻后他猛然想起，藏锋号三字。转瞬他便抹灭掉这个想法，藏锋号在郎城。极北三城方圆极大，加起来的面积比南方的一个州也小不了多少，每个城之间都有很大的独立性，藏锋号还没那么大本事能抗住本地商号的打压。

“那个人，是我的大师兄，每年我都会来平虏城见他一面。这次我迟到了半月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等我，等下我去城东城隍庙看看就知道了。”

“小兄弟，你看看这羊皮料子不错吧，上次你跟来秦带来的羊皮料子绝对没我这好。”黄老伯见张成出来了，得意洋洋说道。

“你们别站着啊，我灶台上煨着大饼子呢，这就开饭了。”黄老伯拍了拍手上碎羊毛，走进了灶房。

不多时，一盘大饼便端了出来，几个人围坐在火炕上吃饭，常年冷清的院子此时倒热闹了不少。

“对了，小兄弟。你昨天大半夜跑来我家，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黄老伯关切问道。

“的确有一点麻烦，不过很快就会没事的。今天我我们也该走了，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小玩意你就收下吧。”张成几口吃完大饼，掏出一块墨绿的石头。

断水流此时眉头微微一挑，随即淡然一笑。那块石头石块中级木系灵石，不过灵气不是很足，如果不是用于修炼的话，还能存在个几十年，那老者如果常年戴在身上倒也能达到祛病强身的作用。

“小伙子还真是有老秦的作风，一样的扣门。不过我这做长者的不能不给你们后辈一些见面礼，我院子中晒的那些上好山羊皮，等会你就带几张回去吧。下次记的带玲珑来看我，有些年头没见到那小妮子了，现在她怕都成大姑娘了吧。”黄老伯笑着收下灵石，语气中有一丝不舍，毕竟他自老伴死后，一直独自生活，难得家里有丝人气。

离开了院子，三人径直来到了城隍庙。来的路上，张成注意到城门口贴上了张成与断水流两人的悬赏画像，大街上也多了一些到处散逛的佩刀武者。

“七煞会动作还真快。”张成碎骂了一声。

由于不是庙会，此时的城隍庙显得比较冷清，只有一个老太婆穿着道士服装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金钵。

‘铛铛铛’的清脆声回荡在大堂中，佛龛被风吹的四处摇曳，唯一不变的可能只有那座龇牙咧嘴的阎王像，不过也只有这极北之地才信奉这种外域神明，好像是佛宗的一个神，到底是啥神位，张成就不清楚了。

“施主，你来了，今年你来的日子好像比过往晚了些。”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不紧不慢的说道，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大师，请问今年那个听禅的人走了没有。”断水流虔心问道。

“他没走，现在正在后院，他已经在莲池旁不眠不休的坐了半月了。”那个老太婆说完后，翻开摆放在金钵旁的经书，开始诵读起来。

“多谢大师。”断水流微一作躬，便径直走进内堂。

城隍庙后殿是一排排供修士信徒修习的平房，色调暗淡，显然建立了不少年份。房屋前是一个水池，池水中漂浮着一些残破荷叶，此时已是秋季，第二季的莲藕也已经采收。一泓绿水，此时显得有些寂寥。

莲池旁，一个青衫男子，彷佛沉睡般坐在提岸上。张成随意打量了下这人，星眉剑目，轮廓坚毅，卖像倒是不错。

“师弟，你来了。”男子睁开眼，悠悠说道。

“我来了，你的禅功倒是长进了不少。”断水流语气里难得的有了丝戏虐。

男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衣物上尘土，道“师弟，你该回藏锋号看看了，师父年纪也大了。”

“自从当日我决定接受三刀六眼的惩罚后，便跟他没有关系了，现在我只想问你婷婷过的还好吗？”

“她过的很好，我跟她打算在三个月后在郎城成亲，她让我来给你发张请柬。”青衫男子缓缓说道。

断水流楞了片刻，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片刻他忽然笑了，笑的很奇怪，随即自言自语道“她还是没有等不下去了，也对她年纪不小，我不应该耽误她。”

“很好。明年我不会再来这里了。”断水流笑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出了城隍庙，张成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叫婷婷的女子？你每年来这不会就是为了打听这几句话吧。”

“没错，不过喜欢又怎么样，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断水流苦笑两声。

张成想了想，还是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现在说什么爱就要不顾一切，还不如让他一个人慢慢冷静下来，张成知道，那个女人的婚礼，他一定会去，他害怕留下念想。

张成忽然很想见见那个女子，能让断水流为之疯狂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摸样，他很期待。

“别哭丧着脸，你不是还要寻找一把好刀吗？我们去去集市打听下，说不定会收集到什么信息。”阿花拍着断水流肩膀道，此时她的心中好像有着某种小小的侥幸，慢慢发芽，她却不知。

就在三人方离开不久，城隍庙莲池旁。那个男子，眼神猛的凌烈起来。

屋子中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走了出来，拍着手笑嘻嘻说道“千面狐狸赵离的技艺当真是当世少有，把那几个傻子耍个团团转。”

“我是拿钱办事，不过廖掌柜你留下那个人，不怕出什么意外。”

“那个人是藏锋号档头大徒弟，我留着有用处。现在我还需要赵兄帮忙演一出戏，会长派来的先天武者，应该还有两天功夫才能到这，我们两如果在他们来之前除掉那个刀客，这个功劳可不小。”干瘦老者冷哼了两声，继续说“就算我们没办法除掉那两个人，也有那些先天武者帮咱们搽屁股。”

“廖掌柜你这个买卖倒是很划算啊。”千面狐狸赵离笑着道，一群后天武者妄图灭杀两个先天武者，赵离当然不会跟他一起玩这个危险游戏，他只用将那群家伙引到那个地方就可以了，他的底线就是拿多少钱办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