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宫。正殿。
幽碧的宫灯高悬,忽明忽暗。殿外大雨倾盆。苏如是恭敬地跪倒在地“主公。”
优雅低沉的男声从高高的金玉石阶上传来,
“我交待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是。”
“很好,颍寒生有何反应?”
“如主公所料,他淋了一夜的雨。并且伤了邪舞。”
极富痴性的男声低笑“好徒儿,对于邪舞与颍寒生联手一事,你如何看待?”
“蛇鼠之辈,不足为患。”
笑声更甚,紫袍男子自殿上飞身而下,轻轻落在苏如是身侧,面具后的脸看不清情绪,只见他摇头叹息道:“错了。”
“如是愚钝,还请主公明示”。
“你可记得我背上那一刀是怎么来?”京灼白玉般的指挑起苏如是如刀刻般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与他对视,薄唇微勾,那人笑如春风,眼底却是冻人的凉意“如果你想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
“如是谨记于心”。
京灼放了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他,沉声道:“为师剜了她的舌,你可怨为师?”
京灼看他,笑意更深:“我不仅剜了她的舌,还在她脑内值下了九孔索魂针。”他看近他,低沉的声音温柔似水:“那些蛊虫,会一点点吃空她的脑髓。”
苏如是闻言一颤,瞳孔紧缩,身体却愈发挺得笔直,冷声道:“苏是无怨。”
京灼大笑:“有趣,有趣。如是,你果真是条听话的狗。”
苏如是低头默然,如冰的黑眸愈发寒冷,淡淡的悲凉一闪即没。
倾盆暴雨有如瓢泼,哗啦声愈急,打得大殿屋檐啪啪作响。冷风吹过,苏如是身心俱寒。
金玉的高台之上突然飘出一袭淡粉长裙,蹦蹦跳跳地往下来了,银玲般的笑声在大颠中响起。
“京灼哥哥!你又在欺负大冰块了。”舞儿跳至京灼面前,樱唇绽开一抹如花的笑靥,明媚动人,就连幽暗的大殿似乎也在这一瞬间亮起来了。
“哪里。”那人浅笑,黑眸内沾上暖暖的柔软,伸手拦她入怀:“只是在讨论问题。”
“骗人。”她歪头瞟一眼地上的苏如是,在他怀里笑得天真无邪:“是什么问题非得让人跪着说呀?”
京灼笑而不答,只道:“这么大的雨,大概要换季了。琼花该开了吧?”他低头看她,低柔的声音似融化的冰:“听说婉情楼的青竹白饭不错,小馋猫,要不要去尝尝看?我也好带你去江湖上转转,游山玩水。好吗?”
舞儿眼睛一亮,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啊,我想看琼花遍野的模样,我还要去闵州看烟花,去楼宇垂钓,去草原看寥寥星辰……”她笑容愈来愈大,搂着他白皙的脖子咯咯直笑“京灼哥哥,我们去浪迹江湖,游遍五湖四海,然后做一对神仙眷侣,让所有人都羡慕~”
“好。”
婉晴楼。
富丽堂皇的大厅,窗外大雨倾盆,酒楼内莺声燕语,人声鼎沸,当中一只青铜八脚大鼎,燃着熊熊炭火,酒楼内温暖春。数十个美貌少女在满座的客人来往穿梭。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正门垂下的牛皮幕帘微微一动,一股冷风呼啸着吹进室内,一名紫袍宝冠的男子已站在了门边。
只见那紫袍男子面带乌木面具,宝冠华服,金丝绣边的长靴上滴水未沾,怀中还抱着个唇红齿白的小美人,清丽脱俗,这婉晴楼内的姑娘和他怀里的美人一比,皆是黯然失色。
继那华服男子之后,又进来一名白衣男子,身姿似雪地里一株俏丽的白梅,傲然挺拔,怀中同样抱着一名女子,身着湖绿色的长裙,眉眼如画,比那粉裙女子分毫不逊。
婉晴楼内一片哗然,喧哗嘈杂。几百舞儿大概是没见过这中场面,不习惯被一帮人这样盯着,下意识地往京灼怀里缩了缩:“灼哥哥……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们……”
那人笑笑,并不答话,将舞儿轻轻放下,低沉悦耳的声音几乎要醉了前来招呼客人的故娘“一笼小蒸包,一筒青竹饭,再加一盏贵妃银花茶。另外备两间上房。”
“公子请稍等。”轻纱薄裙的女子俏脸微红,声音更是如水般娇媚勾人,“楼上有专为贵客的雅间,公子请随我来。”
京灼正要答话,却听银玲般悦耳抢先道:“不用了,我们就在这。”
那施着淡淡粉黛的姑娘一愣,继而笑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楼上雅间清静舒适,比这鱼龙混,姑娘有所不知,这雅间是专为贵人雅士所准备,四面彩屏张护,价值千金,皆是用天丝冰蚕所吐初丝所制,又有当今最著名的文人才子提诗做画,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能防隔墙之耳,人在彩屏内说话,哪怕只有一纸之隔,也休想窥得半句。楼上雅间比这鱼龙混杂的大厅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用了,我就喜欢热闹。”舞儿嘟着嘴搂紧京灼的脖子,像是搂紧心爱的玩具,一双水眸警惕地盯着那姑娘,隐隐有薄怒之色:“你杵在这干什么?!”
那媚态尽现的女子就是再傻,也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顿时一阵花枝乱颠的娇笑,“小姐这是故意叼难隐娘了?”
舞儿斜她一眼,清澈如水的双眸中露出一抹冷然的深刻寒意,与她那张稚气柔美的脸颊极为不副,她笑得天真无邪:“我当然不会和一个下贱的青楼小倌计较什么,灼哥哥,你说是不是?”
“舞儿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京灼微微一笑,足尖微勾,挑了个木凳,就在最近的一张紫檀木桌边坐了下来。
那媚娘也不恼,神色却收敛规距了不少,“小姐所言甚是,媚娘不过是个低贱的青楼小倌,若有冒犯了小姐的地方,还请小姐海涵。”
杂的大厅好舞儿却不待她说完,面露不耐,一边在京灼怀里吵闹一边拿筷子敲着面前的茶盏,像个孩子似地耍脾气:“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
媚娘识趣地不再多言,转身准备酒茶去了。
“主公。”苏如是恭敬地道:“夜毓儿还未苏醒,属下能否先行送她去客房?”
“不急。”京灼头也不抬,只宠溺的看着怀中的人儿耍赖似地把碗碟敲得乒乒作响,柔声道:“好了舞儿,别闹了。”
苏如是禁了声,抱着夜毓儿静立在一边。
舞儿的注意力却被吸引到苏如是怀中的女子身上:“大冰山,你这么宝贝她,这女孩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是。”苏如是微微敛眸,语气恭敬:“小姐,这大厅吵闹,她还生着病,如是怕空气太污浊……”
舞儿看那安睡的女子一眼,嘻嘻笑道:“灼哥哥不同意你上去,又来求我吗?”她摇头晃脑地道:“我可没那么好心哦,你就乖乖在这站着吧。”
苏如是不再言语,退去一边,京灼点的饭茶此时也送了上来。端着茶盘的女子却已经换了人。
侍女一一将印着精致蓝文的瓷盏摆放在桌上“贵妃银花茶,小汤包,青竹白米饭,特色小菜四碟,这是小店赋送的美人醉。”女子说着将一杯色泽澄澈的淡粉水酒摆放京灼面前。“客官请慢用。”
京灼墨眸微动,“美人醉?”
殄玉早已被他一把火烧了,美人醉毁于一旦,那这美人醉哪来的?
那杯美人醉香气扑鼻,略带些甜香,颜色惹人喜爱,就在京灼愣神的一瞬间,舞儿已经端起酒杯,往唇边送去。
一旁侍女眼中划过冷然的笑意,一闪即没,京灼顿时警觉,急道:“不可!”一记气指弹在酒杯之上。
“啪!”一声脆响,酒杯摔落在地,纷色的酒洒落在地,木质的地板“咝咝”之声,顿时乌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