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暗夜,竹林小屋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月色中,颍寒生一行人已睡下多时。一阵寒风吹过,暗夜中的竹林簌簌作响,月亮悄悄隐入墨浓云之后……
黑影幢幢的竹林之中,极快地晃过一抹灰影,稍纵即逝……
月笼烟纱,如织细雨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竹林中响起一片淅沥之声。
竹屋中的某处,邪舞双目微动,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继而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塌。
“桀桀桀……”
“唆……”怪声迭起。在这寂静的暗夜中格外清晰,令人毛骨耸然……
睡梦中的夜毓儿不安地翻了个身,幽幽转醒。蓦然闯入眼帘的黑色身影吓得她一个哆嗦,睡意全无。
“颍……”夜毓儿张嘴欲喊,不想那人比她更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是我。邪舞。”
夜色下,那人面孔模糊不清,但她身上的竹香,夜毓却是认得的。这么晚了,她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邪舞撤了手,轻声道:“你听……”
夜毓儿侧耳细听,屋外果然传出一片“悉悉唆唆”地古怪异响,由远及近。向着竹屋缓缓而来。夜毓儿不由变色道:“那是什么?”
邪舞诡异一笑,水袖一抚,屋内小窗无风自开:“尸蛊。”
从窗外呼地吹出一股阴风,腥臭扑鼻,令人作呕,月色下的竹林内,泛着幽幽的一层碧色青光,地上黑压压的爬着一片甲壳类的生物,似一汪缓缓流淌黑水,正向着竹屋而来。那“悉唆”之声,正是从这些东西爬动发出。
夜毓儿看得心胆俱寒,下意识地往蝶舞身上靠去,一双小手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袖,小脸惨白,颤声道:“是……是……血雒的尸蛊?”
她虽然是大门不迈的千金,但对江湖之事也略有耳闻。尸蛊,顾名思意,即是用尸体培养出来的一种蛊虫。色黑,头有双钳,全身覆甲,性残忍暴虐,喜食人脑,剧毒无比。若是被它咬上一口,即刻毙命。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现在这么多的尸蛊在门外蠢蠢欲动,即使是邪舞,也不由皱了眉:“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
“怎么办?”夜毓儿整个贴在了邪舞后背上,显然是吓得不清。颍寒生此时在一旁的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亳无知觉。
邪舞嘻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瓷小瓶,扬手执出窗外:“山人自有妙计。”
“啪”地一声脆响,一蓬白雾在虫堆中炸开,前行的黑水顿时一滯,尸蛊翻倒了一大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反而加快了虫群前进的步伐,有潮水一般,倾刻便将竹屋淹没了。
大敞的窗户自然成了毒虫率先突破的关口,只听一阵异响,窗台上已多出了三四只寸尺来长的黑虫,黑虫双翅一振,带起一股腥风,闪电般扑像了邪舞等人。
说时迟那时快,夜毓儿袖中的银针疾射而出,“刷刷刷”地刺入毒虫体内,三只黑色虫掉落在地,无一幸免。更多的蛊虫从窗口爬了进来,夜毓儿如法刨制,只见竹屋内一阵银光闪烁,黑虫如雨般掉落了一地“邪舞!你快想办法呀!”时间一长,夜毓儿便有些吃力了,银针也慢了下来,而此时窗口已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虫,蜂窝而入。
“我的毒粉对它们没用,你也看到了呀。”邪舞抱着双手在一旁观战,好不悠闲。只有偶而撞上几只冲她飞来的漏网之鱼,她才出手胡乱地挥几下,一一将其拍死。
尸蛊越来越多,而夜毓儿的银针也终于告罄,一根不剩了。
张牙舞爪的尸蛊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虫网,带着恶臭的腥风,猛地扑了上去……
“呵!”邪舞一声大喝,凝具全身真气,猛地一掌拍出。
“波”地一声轻响,虫网立刻破了个大洞,死去的尸虫纷纷跌落在地,后方汹涌而出的黑虫立刻将空洞填补起来,眨眼已扑到而人面前。
迎面一阵恶臭扑鼻,两三只尸蛊剧齿大张,向当先中的夜毓儿咬到。
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大手从旁边探了出来,抓住夜毓儿的手臂猛地一拽,红色的身影一个箭步,挡在夜毓儿身前。
“吱吱”两声尖叫,尸虫毙命于凛厉的掌风之下。
颍寒生纵身跃起,冲入虫群之中,只见他身疾如电,左手抡起一物舞得虎虎生风,旦凡进入他身侧三尺之内的尸蛊纷纷毙命于黄影之下。
邪舞定睛一看,差点没气昏过去,这家伙竟拆了她的床板当武器!而且拍得还是这么恶心的虫子……
虫血飞溅,残缺的血肉横飞。
颍寒生手腕一转,顺手将床板做了临时挡板,邪舞彻底绝望了……
夜毓儿奇怪地看了看面容扭曲的邪舞,为什么她的表情好像吞下了只恶心的苍蝇?
不多时,一干尸蛊已全军覆没。
“哚!”地一声。
颍寒生将门板竖于身侧,额头上渗出密密的一层汗珠,看来累得不轻。
危机解除了,夜毓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那红影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寒生!”夜毓儿大惊,扑过去接住了颍寒生的身体。那人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后背已被汗水湿透。“寒生!”
“他身体虚弱,又动用真气,体力支透,昏过去罢了。”邪舞皱着眉在一旁插话:“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
“哈哈……!尸蛊已倾穴而出,你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邪舞,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了你!”
“砰”地一声巨响,竹屑横飞,屋顶破了个大洞,一抹灰影飘然而下。“颍寒生昏迷不醒,夜毓儿手无缚鸡之力,今日老夫便取了你的狗命!”
来人正是血雒的头领,白孜白老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夜毓儿一声娇喝,当先冲了上去。
身后忽而吹出一股香风,蝶舞飘然越过夜毓儿头顶“锵”地一声龙吟,兵刃交接。
灰白两影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闪动,“乒乒”之声不绝于耳,一时斗得不相上下。
白孜忽而一声大喝:“看镖!”
邪舞一愣,怎么这人使暗器还先出声告知?就在这一愣神间,阴风阵阵,直奔邪舞面。
原来白孜见久攻不下,求胜心切,利用大喝吸引邪舞注意,左手蓄意已久的气指当下打向邪舞鼻下人中。
人中穴为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轻则头脑浑浊意识麻木,重则头晕目眩昏至休克。
邪舞暗道不妙,眼见躲闪不过,而白孜弹指之际腋下空门大开,当下剑尖一转,反手刺向白孜肋下三寸之处。
“噗……”地一声,血血飞溅,邪舞手背一暖,继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咚咚!”两声闷响,灰白两道身影齐齐从空中跌落下来。
邪舞已然昏厥,白孜肋下鲜血横流,这一仗两败俱伤。
白孜摇摇晃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红,当看到昏厥在地的邪舞,他猛然暴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哈哈……!”
白孜的目光落在一旁昏迷不醒的颍寒生身上,流露出恶毒的神色,手中长剑高举,猛然下刺:“吾儿!爹为你报仇了!”
“噗嗤”闷响声起。寒剑在半空中顿了下来。白孜双目圆瞪,脸上满是不信之色,身体歪向了一边。
尸身轰然倒地,身后,流着眼泪的夜毓儿露了出来,手中紧握的血色短匕“咣当”坠地……
寒生……
寒生……
你告诉我……
什么是江湖……
——你不杀别人,别人便会杀你,这就是江湖……
寒生……
难道为了自己活命,就可以草菅人命麽……
夜凉如水。
竹屋内一片狼藉。鲜血咕噜噜地从白孜身上冒出,湿了一片土地。
夜毓儿失神地瘫坐在地,目光早已失了焦距。
寒生……
我……
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