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火,天际红彤彤的一片,彩云翻卷。
微斜的树影下,依次立了四人,分别是:红衣的颍寒生,碎花蓝裙的尉迟蓝,白衣飘飘的邪舞,橙色衣裙的纳兰若。
“你是说苏如是给了你暗夜行宫的地图?”邪舞道。
颍寒生点头,“他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却不告诉我交易的内容,只说月圆之夜在暗夜大殿后方的假上上会面,到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邪舞惊道:“你疯了么!以你的武功根本是是京灼的对手!此行必死无疑!”
“只要能救她,既便是死……又如何?”
颍寒生答得云淡风清,眉宇间不见任何惧色。
“愚蠢!”邪舞厉声叱道:“京灼捉走夜毓儿就是为了引你自投罗网!”
颍寒生抬眸看他,眼底染上一抹悲戚的神色,“他不会杀我,他只想让我痛苦,而夜毓儿是无辜的。”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颍寒生斩钉截铁。
邪舞大怒:“你这抚不起的阿斗!雕不了的朽木!枉我煞废苦心的帮你,你即要送死,那便去罢!”言毕,邪舞欲拂袖而去。
“等等!”纳兰落一把扯住邪舞的衣袖,“你稍安勿躁,我倒有一计。”
邪舞被她拉了衣角,发作不得,只得折回。
纳兰落这才道:“且不管苏如是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想他的交换条件就是夜毓儿,这个条件很诱人,也正是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势单力薄,切不可轻举妄动,俗话说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我听说京灼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女子。也许这就是他的弱点”。
“京灼宠爱的女子?”蔚迟蓝突然插嘴,嘴角还叼着干枯的芦草:“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纳兰落道:“昨天夜里京灼突然派人送来请函,请我去暗夜出诊,说那女子夜夜咳嗽不停,像是得了肺痨。你想,能住在暗夜行宫,能让京灼如此紧张的女子纵然不是他极亲之人,也八九不离十了。”
颍寒生沉吟“那你的意思是?”
“今晚京灼会接我去暗夜行宫,替那位故娘医治时京灼必定会旁观,我尽量拖延时间,你和邪舞趁此机会借着手中的地图在暗夜行宫中打探一般,探探虚实,见机行事。若是见着夜毓儿,也好顺带救出来。如此一箭双雕。至于苏如是的交易,他是京灼最器重的徒弟,守卫之事必是他负责了,是真是假,就看他此行的诚意。”
“等等!”颍寒生乎而道:“今晚不就是月圆之夜?”
是夜,月明星稀,水声潺潺暗夜行宫位于凉洲赂水上游,暗黑色的高大墙体在夜色掩映下若隐若现,宫墙绵延数里,呈方圆之势,辉宏大气,宫内只零星的点了数盏幽碧宫灯,偶有巡逻的护卫一晃而过,轻功之卓越,连藏在暗处的寒生等人也暗暗吃惊。由此可见,住在这行宫中的,必是精英中的精英。
黑暗深秘的行宫,唯有一处香烛辉煌,在黑夜中格为现眼,便是纳兰落此行的目的地——舞儿小姐的闺房。
屋内,幔纱轻垂,暗香袅袅,当中一只金玉琉璃榻,四角垂下玛瑙玉珠的垂帘,挂着粉黛香囊数个,清雅的香气正是从那囊中飘出来的。
榻上坐着一位身姿维妙的少女,脸如初夏的粉荷,唇若春绽的朱樱,双眸秋水点点,清丽可人。她围着白雪般的狐裘,似是浑身无力,倚在紫袍男子的怀中,柳眉微蹙,咳嗽不止。一张俏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咳……咳咳……灼哥哥……你怎么……咳,怎么……请了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咳……”一席话说完,她掩嘴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白瓷般的指间竟溢出点点殷红!
“舞儿!”京灼环她的手臂微紧,面具下的脸看不清情绪,那温柔低沉的声音此时竟如孩童般慌乱无主“舞儿。你……”
舞儿摆手,杏眸中灵波点点,对他扯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咳。咳咳……猪头……咳,哥哥……我吓你的……咳咳……”她樱唇微动,竟吐出一只小小的红椒来,她边咳边笑,几乎喘不上气,眼底却是恶作剧后的愉悦,“只是……咳咳,只是椒汁……笨蛋……咳。”
“你这丫头!”京灼又惊又气,只得伸指在她额间一点,却又未使多大力,溺爱之意溢于言表。
舞儿笑盈盈地望他,止不住的咳,却不说话。
“灼公子。”清亮如黄鹂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且回避一下,但不要走开,只要在帘外静侯。我要为小姐诊脉了。”
京灼点头,小心的抚了舞儿躺在榻上。
珠帘叮咚,紫色的身影退了出来,幔娆重重的珠帘中只剩下一橙一粉两个模糊的身影。
钠兰落在琉璃榻上坐了下来,并了两指,搭在舞儿白皙的脖子上,沉吟了片刻,才用只又她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俯去她耳边道:“你咳血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圆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泄地。
月光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起伏的房檐上疾掠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一阵风。
两人漫无目地兜兜转转,这暗夜行宫里的屋子不下上百个,好在两人都是轻功超凡的高手,一柱香的攻夫暗夜里的房屋便逛去了大半,夜毓儿的身影却迟迟未,沉着如颍寒生,眉头也渐渐了皱起来。邪舞早就叫苦不迭,他内力浅薄,一番奔波之后,体内真气空空如也。
只听“扑通。”一声。
胜雪的白衣染了灰层,邪舞一屁股坐在青灰的瓦砾上,口中直嚷嚷:
“不干了!他爷爷的,照这样下去找到了夜毓儿,我也力竭身亡了!”
颍寒生眉头微皱,低声喝道:“邪舞!你耍什么臭脾气!”
“你倒说说,我如何耍脾气了?”邪舞轻哼一声,别头不去看他,莹白的手在颊边扇风,额前汗珠点点,似乎极为疲倦:“你只顾你的心上人,何时关心过我的死活?好似我成了你就佣人,可以随意使唤。”
颍寒生见他面露讥讽之色,也微微有些薄怒。“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我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败了京灼对你也有好处,再说我何时使唤过你?”
邪舞耸肩,不置可否:“是不是同一条船我还真不知道了,那小丫头的死活与我无关,你非得送死,我也懒得再管,我呀……”邪舞往瓦砾上一躺,舒舒服服地枕了双臂,眯眼道:“就在这赏赏月亮!”
颍寒生一声冷笑:“我看你不是想赏月,你是想找死!”
他话音刚落,身形速退。
凌厉的破空之声乍起,邪舞大骇,就地一个驴打滚。
只听“嗖嗖嗖”的三声异响,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齐刷刷地钉上了一排黑色的羽箭。
邪舞额前虚汗点点,若不是他反应快,恐怕已经成为箭下亡魂。“怎么回事?”
颍寒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你自己看!”
原来就在他们停顿的这一会,屋下已聚集了十来个黑衣护卫,张弓弯弩,箭头直直他两人。
幽暗的宫灯明灭不定,屋顶上寒风吹过,邪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下头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
颍寒生又哪里会和他们废话,只见他将邪舞玩背上一甩,低声道:“抓紧了!”话毕提气于胸,力贯右足,猛然下踏。
“喀嚓!”一声脆响,脚下瓦砾尽碎,碎瓦崩飞。颍寒生已如一只大鸟,拔腾空而起,他大袖一拂,卷起一阵冷然的飙风,带着飞溅的碎瓦射向檐下众人。
惨叫声跌起,黑衣护卫但凡躲闪不及者,身上便多出了斗大的血窟窿,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尖锐的哨声滑破夜空,黑暗中的暗夜护卫蜂涌而出,无数黑影疾驰而来。
半空中的颍寒生身形微顿,右足在左足上一点,人已如一只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风驰电弛般掠过无数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