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思堂猛地一个急刹车!
我把车门一推,风一样地向后掠了过去!
我敢肯定那个拿枪的家伙没反应过来,因为当我扑进未关紧的车窗里扣住他的手指让他对着司机开了一枪之后他才想起那把枪是他的。
司机在死前尽职地踩下了刹车,我勾走手枪借着惯性从车窗里一跃而出在地上打了个滚,两枪打爆了另一辆车的轮胎,紧接着嗖地一下往车背后钻了过去。
没等之前那辆车完全停下,后车门里跳出两个黑衣大汉,乌黑油亮的半自动手枪早已上膛,一出来却发现本来躺在车轮后的女人不见了!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从另一辆车上传来的。
两人连忙回身去看,却猛地对上一双宝石蓝的忧郁瞳孔。
黑发男人朝他们微微一笑,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把沾血的银色手术刀。
两人不明不白地就倒了下去,至到临死前他们都想不通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来到他们身后的。
贾思堂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他下车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他们车上的司机补了一刀保证他死得透透的才从车头闪到了他们身后打算下黑手,结果那两声枪响硬是让他正面迎了个敌。
白狐狸趴在副驾驶下半晌都不敢动,后面的史元香和余城更是大气不敢出。
除了史元香,白狐狸余城都是见过血的人,不过他们从没经历过屏幕外真真实实的枪战。
先不说余城还是个学生,饶是白狐狸这样的大学校长,以往的收藏交易尸体交易都是直接联系联盟里的暗线运货过来,看到摸到的是冷冰冰白花花赤裸的死人亦或是透着血腥味儿的诡异收藏品。现在真看到人血飚射在车窗上,不但一点没感到刺激,还被车外的嘶吼声吓得胆战心惊!
“嘭”地一声脆响,后视窗玻璃终于崩不住碎了一座椅!史元香缩在椅子下条件反射地啊了一下,然后她那个方向的车门就突然被人拉了开来,呼啸的风瞬间灌满整个空间。
等她回过神来,脖子已经被人掐住,沉甸甸的铁疙瘩顶在太阳穴上,面前五米外是同样持枪的我。
我看着她,和挟持她的男人。
男人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平静地不像话。
他垂在脸侧的深棕色卷发被风吹得凌乱,阴柔得雌雄莫辩的五官深邃漂亮,深绿色的瞳眸如美杜莎石化之眼,有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奇异魔力。
他的手很稳,手腕的下端隐现烧伤的痕迹,我能看见烈火燎过他半身的记忆,以及浓稠鲜血从他指尖冒出滴落的幻影。
不被死神收容的浪子。
我瞄准的是他的头部,这样近的距离一枪爆掉他不是件困难的事,让我迟疑的是他卡在手里的史元香。
无论我开枪的速度有多快,他也绝对会比我更快一步。
后座车门的边缘有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是余城的,那男人在劫持史元香之后第一时间给同在后座的他补了一枪。
场面陷入僵局。
中安大道上至今没有一辆多余的车路过,不安的预感渐渐对应上现实的处境。那男人显然是来要我们的命,但是现在即使只剩他一人他也并没有逃走。劫持了人质也没有开口威胁,只是沉默着,看起来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但我不能按照他的心意走……
“很高兴认识你,先生。”我说。
手里的枪依旧稳稳地端着。
“很高兴认识你,女士。”他很有礼貌的回了一句,纯正的男嗓倒是让我小小惊讶了一把。
“您能先放下枪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这我可不敢,漂亮的女士,您的功夫在下方才领教过,现在脸上应该还留有您的杰作。”
他微微扬了扬被擦伤的脸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我心道这个洋鬼子说话怎么这么拿腔拿调,却把枪口方向微调:
“您何故来追杀我们?”
“这就要问您自己了。”男人笑得很好看,“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
突兀的枪响,迸溅的血花!
余城拿着白狐狸据说只有一发子弹的银质手枪满身是血地从后座处爬了出来,棕发男子捂着受伤的左臂还未回击就被我击中了后背和侧腰迅速爬上了驾驶座发动了面包车!
砰地一声撞针飞了出来,我骂了一句从余城手里抽走手枪追上去碰碰两下打漏了油箱。
贾思堂和不知何时下车的白狐狸把余城扶进了那辆依旧完好的车里,史元香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血手软脚软地爬上了后座。把驾驶室里死掉的司机一把拖了出去,我跳上副驾驶座,贾思堂握着鲜血尚未凝固的方向盘亢奋起来:
“走!”
跑在几十米之外的面包车陡然爆裂,钢铁碎片伴随着冲天的火焰四溅,黑色的飞灰顺着扭曲的气流和烟尘旋转着飞向天际,融入渐深的夜色中。
我们的车飞一般路过烈火噼啪的钢铁残骸。
直到闪烁着红光的尾灯远去,那堆烈火废墟中慢慢爬出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黑炭,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已经被燎得干净,一层轻薄的皮从他手背上剥落。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爬下了公路滚到了湿润的沟壕里,叹息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过了半晌,他像缓过来一样抬头朝公路的边缘望了望,低喃道:
“倒是发现了好猎物……”
… …
这辆英菲尼迪在中安大道上驶得飞快,余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我估摸着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火车,五个人里除了贾思堂和白狐狸衣服还干净外,其它都是满身的血,这样进候车厅不被盘问才怪。
在车上我嘱咐贾思堂转向上高速直接出市,还问了白狐狸要不要下车回南城大学避一避:
“即使你把我们的信息全都说出去也没事,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白狐狸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送佛送到西。”
“我们这几尊佛不是这么好送的,搞不好连你自己也搭进去,刚刚的场面你看到了,接下来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少。”
“就算我现在回去也不见得就来得及。”他说。
我瞅了他一眼,忽然问:
“你后悔跟着贾思堂来找我们吗?”
白狐狸笑了,眼角泛起细纹:
“后悔死了。”
… …
——时间倒回四个小时前。
“你是不是吴申月?”我问。
房间里沉寂了很久,我看着地板上的血渐渐凝冻,明白了答案。
“你是周琳琳。”
所有的线索碎片瞬间连贯成一条明线击垮了脑中的疑惑,我想起第一次跟她对话的时候我叫她吴小姐的时候她说不——但是当时手中的线索有限,我也就顺着吴申月这根线查了下去。
但是随着已知线索的增加,我的迷惑不但没减少反而越发浓郁,浓郁到堵在胸口憋闷着又无法释放只好去撞墙。
现在这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段先生自零六年的最后一起案件后突然停手,至到两年过去才对吴申月下刀,想必是因为当年的吴申月发觉好友失踪得蹊跷前来调查,最后不知道查到了什么被段先生灭口。吴申月在学校里的履历白狐狸提过一次,大一新生代表,想必头脑不会太差,真的被她查到了点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何况她留下的那本断断续续只字片语的笔记本里也留下了很多信息,可惜除了几句有价值的话其他的我完全看不懂,所以就一直夹带在包里再没有拿出来过。
至于那通没有指纹的诡异报警,估计是已经变成鬼魂的周琳琳不堪忍受好友的惨死才拨打的。鬼魂和人类不同,他们可以在人脖子后吹凉风,条件足够可以举起比较轻的物体,还可以扰乱电子设备,但他们在一般情况下杀不了人。
周琳琳的能力其实让我非常惊讶,她从零六年死亡至今已经过去了六年,但她不仅保有最完全的记忆,还有能量来吓唬新进来的房客,简直是个意料之外的奇葩。
——是。
半晌过后,凝固的血迹勉强撇出一个字。
“最后一个问题。”我说,“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干涸的血迹在地板上描出一个勾,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明白她的意思:愿意跟你走,但是怎么走?
“我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还能让你跟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前提是要找到你的尸体,哪怕是一颗牙齿。”我扫了一眼依旧在傻笑的余城,“或许会久一些,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半个月。”
坐在沙发上的史元香本来背对着我,但她突然转头说: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
余城眼前一亮。
我将手中的水果刀贴在腕部去开门,还没来得及下手,那双宝石蓝的眼睛就撞进了我的视野。贾思堂站在门口恬不知耻地朝我嘻嘻笑,还让我看站在他身后满目错愕的白狐狸:
“我带人来帮你了,你不是要走吗,干脆一起得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野生逗比。
后来也不知道贾思堂使了什么方法单独拉余城进房间嘀嘀咕咕了一阵,回来的时候两人都笑得满足,余城自然而然地说出了段先生地下室的位置,后面的计划不用多说,一切水到渠成……就是没想到段国然背后的势力居然屌成这样。
后来问及白狐狸掺一脚的原因,他说是自己犯贱好奇无聊才跑来玩的。我没计较这话真假,因为我有时候觉得他跟贾思堂是属于同一个属性的逗比,尽管他年龄比较大,但这并不妨碍他跟贾思堂一起卖蠢。
… …
此刻车灯大开,我看着前方晦暗不明的路,嘴里尝到一丝危险的腥咸。
自从遇到史元香以后许久未寻来的疲倦感居然渐渐涌上脑部,我按了按太阳穴,说:
“我们一起行动太不方便。”
车里没人说话,后座上的三个人都很清楚为什么不方便。
“我有一个想法。”我说,“可能要委屈一下张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