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最后几天,刘芒都带着一群喽啰在村里村外晃荡着,他很想再见二丫一面然后才回校读书,只是始终未能如愿。他想直接找到她家里去,却又怕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令她难做。
上学的时间终于到了,他推着那辆换了前轮的大黄河走到村口,往二丫家的方向恋恋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摇头叹息了一声,骑上车子离开了村口。
在刘芒骑着车子的背影消失后,躲在一棵树后的二丫才慢慢的走了出来,她目视着刘芒远去的方向,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掉了下来。
在学校的日子有同学们的打闹,有课业的烦扰。刘芒对二丫的想念在不知不觉中淡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晚上,放学后刘芒听见铃响就冲出了教室,连平时几个要好的哥们都没打招呼。他这几天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自动出击,今晚就将写好的情书偷偷的递进二丫的窗户里,哪怕不能够见面,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思念之心。
平时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刘芒在爱的力量的驱使下,竟然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
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很多吃过饭的村民都出到村口纳凉,只是今晚比以往有所不同,村里的男女老少竟然几乎全部都出动了,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莫非是村里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么想的时候,他不由加快了车速。来到村口停下车子的时候,他一边笑着点头回应大家的招呼一边在人群里搜索起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倩影来。
但是令他心情沉到谷底的是,人群里没有二丫的身影,她父母的身影也不在。
就在这时,村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砸吧着嘴说:“我说刘水生那个孙子,整天把自己的女儿藏着掖着,盼望着嫁个有钱人,却没想到自家闺女是个荡、妇烂货!都不知道偷了多少个汉子,要不是那个亲家高明,请诊所的熟人来验货,彩礼差点就下了,我靠,那烂货咋不来找我呢?唉!”
下一刻,一个醋钵般大小的拳头迎面砸在了他的脸门上,随着一口血沫的喷溅,一颗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也被吐了出来。他不知道哪里惹上了刘芒这个活太岁,指着刘芒想破口大骂,却被刘芒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迫得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刘芒揍了这一拳后,便绷着脸满面杀气的朝着二丫的家里走去,他今天要向所有人宣布,二丫是他刘芒的女人,谁敢妄图再侮辱半个字,就得先问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刘芒的父母见他突然暴起打人,不由呆怔了半饷,才将这个事情串联起来,向着二丫家的方向追去。
刘芒来到二丫家门口,看见刘水生正坐在里屋的门墩上铁青着脸抽着烟锅,他身材高大,几步就跨过了狭小的院子来到刘水生面前怒喝道:“你把二丫怎么样了,快把她交出来!不然我把你的屋子都掀掉!”
刘水生初时见刘芒杀气腾腾的冲进院子,心里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听到他是来寻二丫的时候,身材矮小的他顿时像个虾米般从门墩上弹了起来,指着刘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坏我的好事,老子今天不砍死你,就不姓刘!”
说完他把旱烟往地上一扔,回身就从屋里取了一把柴刀出来,一刀就要往刘芒的脖子上砍去,里屋的婆娘听见外头的动静,忙冲出屋来死死的抱住刘水生的腰哭喊道:“老头子,别冲动,砍死人是要赔命的,你这样做法,可叫我怎么活呀!”
刘芒瞪着赤红的双眼,他侧头拍着自己的脖子道:“来,往这里砍,砍不死我,二丫就得跟我!”
刘水生被气得暴跳如雷,他拼命扭动着身体,想从紧紧箍着自己的婆娘手里挣脱出来。刘芒冷笑一声,径直推开挡住门口的两人,就要往里屋闯去。
刘水生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蹿,手里扬起的柴刀就往刘芒的脑门上狠狠砍去。只听见“噗”的一声脆响,刘芒的眉角处顿时凹进去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一下子就飚了出来。还好刚才刘水生挣扎时手里握刀不稳,把刀刃换成了刀背,要不这一下,非削去刘芒的半个脑袋不可。
遭受重击的刘芒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怒视着刘水生,此时的他半边脸上淌满了鲜血,状如恶鬼。刘水生被他一瞪,想起刘芒额上的伤口是自己敲出来的,不由身子发软向后倒去,手里的柴刀被随后赶来的刘大柱一把夺了过去。
刘芒不管外面自己引起的混乱,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鲜血,疯了似的在三间里屋来回搜寻了一趟,发现二丫已经不知所踪。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刘水生面前喃喃的说:“说,你把二丫藏哪去了。”
刘水生冷笑着说道:“她去外地给我挣钱去了,就凭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刘芒点头说:“好!很好!我不求人,我自己找她去!”
说完他便迈步向外摇摇晃晃的走去,围观的村民见他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哪里敢让他靠近,都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来。
刘大柱见状,再顾不得钳制刘水生。一边向着刘芒的方向追去,一边大吼道:“翠莲,快拉住他。”
只懂得跟在儿子身后痛哭的翠莲这才反应过来,急赶几步,与已经追上前来的刘大柱一人一边拖住了刘芒的脚步。
失血过多加上气急攻心,刘芒被这么一扯之下,整个人都直直的向后倒了下来,昏死了过去。
母亲的哭喊和父亲悲痛的呼唤还有围观村民们的惊呼声,都彷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世间的初恋,竟都如此苦涩吗?
在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刘芒完全失去了意识。
……
再次回复意识的刘芒,感觉头部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波波的疼痛无情的侵蚀着他的脑部神经。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母亲正坐在他床边低声啜泣着,双手不停的从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擦去眼泪。
翠莲发现他睁开了眼睛后,一把攥住他的手欣喜的说:“儿啊!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刘芒努力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却发现自己无力开口。于是他放弃了,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的瓦檐。
翠莲看到他这个样子,忙安慰道:“儿啊!刘水生那家人咱高攀不上,再加上你和二丫是同村的,她又比你大,你们不适合在一起,等你伤好了,娘立即给你说门亲事去,好吗?”
刘芒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翠莲以为他又睡了过去,轻轻的拍着他的手道:“好儿子,好好休息,娘给你炖鸡汤去。”
半个月后,刘芒伤好了,人却像是得了失心疯。每天向刘大柱讨10块钱,然后走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一包椰树,然后用剩下的钱全部沽散酒,拿回家一喝就是一整天,谁向他打招呼,他好像都听不见,没有任何回应。
刘大柱好几次想拿起扁担揍醒他,都被翠莲拦了下来。每天除了给他端饭送水,还变着法子给他炒下酒菜。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多月,他中途只洗过一次澡,略显幼稚的脸庞竟也长了薄薄的一层胡子。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房里的窗台下喝酒。却听见一阵不同于母亲以往轻手轻脚进来的声音。接着一盘炒花生米和蒜蓉通菜被人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花生米骨碌碌的散了一桌,通菜上面覆盖着的厚厚蒜蓉溅了他一脸。
他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心里有点诧异,因为以往母亲总是严厉阻止父亲进来打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