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迎着清爽的晨风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就坐了进去。
他试着直接说龙腾技术学院附近的那间“九龙冰室”,没想到司机也不打听具体的位置,发动车子就直接开了出去。
刘芒不由心里暗赞出租司机果然都是城市通,于是开口说道:“司机大哥,干你们这行,是不是每条街道的商铺都要了然于胸?”
司机一边调试着车里的收音机,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那倒未必,只是这家冷饮店上个月被捅死了个人,刚好那人那天是坐我的车去的,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
刘芒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立在“九龙冰室”冷饮店的门前的一棵树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龙口镇离市区虽然不算偏远,但却处于荆门市的边缘地带,与邻市金华市隔江相望。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条旧街,商铺都是楼主租出的一楼改建而成的,楼龄应该很长了,墙体上到处都是泛黄的污渍和苔藓。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两旁只有稀稀落落的商铺敞开着大门。因为生意不好的原因,多数店家都呆怔的坐在店门口的竹椅或木凳上,表情木然。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透过树荫的缝隙斑驳地照在刘芒的身上,刘芒摸了摸后脖上一个被照得火辣辣的光点,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走到九龙冰室门前,用力的推开了那扇老旧的咖啡色玻璃门。
玻璃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就像是一个垂死的老妪发出最后的叹息声,颤巍巍的彷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里面的摆设很简陋,空间也很小,除了一个小吧台外就是几张便利店外面摆着的那种连体桌椅。
吧台里坐着两个穿着围裙戴着鸭舌帽的女孩,一个在低着头看书,看不清面容。另一个约莫17、8岁的小姑娘容颜看上去十分稚嫩,正支着下颌昏昏欲睡,手里的苍蝇拍偶尔会无意识的击打一下桌面。
刘芒径直走到吧台前道:“你们这里提供五十块一次的那种特殊服务吗?双飞的话,我愿意加一倍的钱。”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打瞌睡的女孩手里的苍蝇拍就重重的砸在了吧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同时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对刘芒怒目而视,略显婴儿肥的脸庞加上她那紧抿着的嘴唇,使人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杀气,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可爱感,让人禁不住想在她那肉肉的腮部轻捏一把。
旁边那个低头看书的女孩也合上了书本,缓缓抬起头,赫然就是刘芒后来认为的假邢冰,她冷冷的盯着刘芒道:“嘴能不那么贱吗?”
刘芒耸了耸肩道:“人至贱则无敌,你觉得呢?”
邢冰将书放在吧台上,然后对另一个女孩小声道:“看着点。”
“嗯”
那女孩点了点头,又狠狠的剜了刘芒一眼,这才把头转开。
刘芒随着邢冰走进吧台后边的小门,里面有十几平米的空间,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上面摆放着被褥,空调冰箱等电器一应俱有,角落路还摆放着几袋杂物,想来是制作冷饮的材料。
他自来熟的打开冰箱,从里面取了一瓶可乐拧开灌了几口,然后走到一张床上坐下。
邢冰双手抱胸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的反应很迟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上特种部队的。”
刘芒知道她是在说那两条信息的事,他嘿嘿一笑道:“这不能怪我看不出来,此冰非彼冰,你说是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就沉了下来,房间里的气氛彷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
邢冰静默了一会才说道:“前两天有人在内网上查询过你的资料,我找你就是想问下情况如何,没想到那个学院的杀人案刚好是我借用身份的那个副大队长办的。”
刘芒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因为你,害得我现在连个退役兵的身份都没有了,不过我这段时间见识到了不少东西,赚的钱也跟退役金差不多,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这浑水我是不打算趟了,咱们从今以后一拍两散吧!”
说完他“咕嘟咕嘟”的喝完剩下的半瓶可乐,把空瓶子往地上一扔就要起身往外走。
邢冰忙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刘芒有点惊愕,因为像她这种冰山美人,这句挽留的话不但语气软和了许多,还隐隐流露出一种哀求的意味。
他心一软,刚刚挪起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床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暂且再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吧!
邢冰在他对面的那张床上坐下,微低着头说道:“我爷爷是个经历过抗日战争的老兵,新华国成立后,是某军区的军长,所以现在的很多将领都是他当时一手带出来的,我从小受到他的熏陶,立志要做一名女将军,但是在和平时代,就算得到这个军衔,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意义,所以后来,我选择了进入国安局,成为了一名特工。”
刘芒想起当初在特种大队的养猪场被邢冰接出来时,那个军官对她的尊敬态度,基本上相信了她的爷爷在军部确实是个大人物。
邢冰接着道:“刚接触你的资料时,我怀疑你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兵痞,最初只是想考察一下你,所以我就借用了一下这个市局副大队长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与我同去的那个军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还有一点,我的真实名字也叫做邢冰,这个我没骗你。”
邢冰说完,抬起头来直视着刘芒的目光,眼神就像是一汪清澈透底的潭水,没有丝毫杂质。
刘芒在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就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不是因为他被迷住了,而是他认为,一个说谎话的人还能流露出这么澄清透彻的眼神,奥斯卡影后那都是随手拈来的事。
最重要的是,农家的孩子,心眼细,目光精,他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刘芒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他相信邢冰所说的话和她的特工身份,但是这更增加了他内心的某些疑惑。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不是国安局的特工吗?那代表着你可以使用难以想象的庞大资源来查这个贩毒案,比我这样慢慢磨强多了。”
邢冰摇了摇头说:“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怀疑他们的眼线已经渗透进了国安局的内部,一年前,我有一个在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也是做卧底跟这条线,却在即将成功打入这个组织核心的时候被人走漏消息牺牲了,尸体被扔在一条臭水沟里,一个多月后才被发现……。”
说到这里,邢冰那狭长美丽的丹凤眼里噙满了泪花,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刘芒难得见到她这么脆弱的一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才好。
邢冰低头擦起了眼角的泪珠,再抬起头来时,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坚毅神采。
她接着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负责金华市的一宗跨国军火案的,你只是我的私聘人员,我承认我是复仇心切才把你拖下水的,国安局包括所有公安部的加密档案里都没有你做卧底的资料,所以你是不被国家认可的,但要是你真的以毒贩的身份被抓捕刑拘,甚至要枪毙时,我会叫我爷爷动用他的关系拯救你的。”
听到这里,刘芒的心都凉了半截。
这就好比一个原本在国企上班的人忽然被告知自己其实是个编外的私聘人员,虽然工资差不多,但是五险一金什么的都成为了泡影。
简单来说,就是没保障,饭碗随时有被摔碎的可能。
而原本以为大树之下好乘凉的念头也破碎了,变成了一棵枝叶稀疏的小树苗。
若是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一旦行差踏错半步,随时都有被黑白两道双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