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接过刘芒递过来的啤酒“咕嘟咕嘟”的猛灌了几口,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酒渍接着说道:“我从小流落在外,看尽了人生百态,个性也被磨练得无比圆滑,要不然你来之前我也不可能在北仓混上三哥的位置,但也因为这样,我很懂得揣摩人心,看人很准。在这段日子里与你相处,你有情有义,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兄弟。”
说到这里,林强仰脖将剩下的半瓶啤酒一口喝完,把酒瓶往茶几上重重一顿,低头垂手鞠了一躬道:“所以,无论芒哥你将要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请把我带上,我不会奢望能够成为你的心腹,只要让我跟着你做个鞍前马后的小弟就行了!”
刘芒看着林强望向自己的炽热和期待的目光,缓缓的把手里的半瓶啤酒放回茶几上,然后摇了摇头冷冷的道:“这条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繁花似锦,富贵通天,这是一条不归路,路上除了荆棘就是骸骨,你跟着我,我完全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我拒绝你的请求。”
林强忙不迭的摆手道:“不,芒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反正是烂命一条,没了就没了,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跟着你,做你的兄弟,为你砍荆棘,拾骸骨……。”
“够了!”
刘芒暴喝一声挥手打断林强的话喝道:“没有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没有价值的,包括你在内,你要好好做人,从这里出去后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学一门手艺。过多一段时间,等我挣了钱,我就打本给你做生意,最多不收你的利息,懂了吗?”
林强愣了好大一会,才忽然展颜坐到沙发上笑道:“芒哥说话得算数,放心吧!我还有半个月就拿证了,到时我一定会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好好努力的。”
刘芒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敲了他一个爆粟骂道:“你小子是来占便宜的就直说得了,非得跟我演什么苦情戏,等哥有了钱,开一家大酒店,请你来做总厨。”
林强正色道:“还开什么酒店,直接把东城的那家国际酒店盘下来!还有,我不做总厨,我要做楼面经理,管服务员和咨客。”
刘芒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楼面经理哪有总厨的地位高,薪金多,你傻呀!”
林强挤眉弄眼,砸吧了下嘴,无比憧憬的说:“先不说咱这读的下三滥职院没本事做大酒店的总厨,做个楼面经理才是硬道理啊!掌管那么多美女,上班时间揩揩油,跟美女说说黄段子,一天的工资就到手了,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
“靠!”
刘芒抬手又砸了他一个爆粟说:“你小子年纪不大,色心倒挺厚的,好!到时就依你,就楼面经理吧!”
林强摸着脑壳叫苦道:“别砸了芒哥,再砸就该成傻子了,到时还怎么泡妞?”
刘芒哈哈一笑,转身打开冰柜打算拿酒给林强,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林强在一旁看见冰柜里没酒了,便提议说:“芒哥你就要上位了,就别小家子气了,干脆请我们小弟出外面搓一顿吧!今天也刚收了月份钱不是?”
刘芒闻言爽快的点头说:“不错,就要走了,是得好好喝上一场,正所谓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走吧!”
林强一手按住他,一手掏出手机看了看说:“现在才4点多,不如先洗个澡再出去吧!那样感觉清爽,能喝得更痛快一些。”
刘芒觉得有道理,便开始动手脱衣服。他解皮带的时候,看见林强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纳闷的说道:“你还杵在这干嘛?赶紧的回去洗澡啊!”
林强不但屁股都没挪一下,反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说:“你这里有浴室,有花洒,洗着舒服,我回宿舍得蹲水龙头下洗澡,你就要走了,以后换个天王我指不定还能不能进来这里呢!就让我今晚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你这好好搓搓身子吧!我洗完回去换身衣服就行了。”
这个要求对于刘芒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于是他脱下裤子扔在沙发上,穿着一条裤衩就哼着歌走进了浴室里。
外面牛皮信封和裤袋里的钱,刘芒根本就不担心,不是绝对信得过林强,而是他相信自己敏锐的耳朵绝对能够在水流声和电视声中分辨出开门声,要是林强敢卷款走人,他光着腚也要追出去,那里有三万多可是用来杀人越货的经费,血淋淋的钱!
当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强正在入迷的在看着一部经典的动画片,猫和老鼠。
经他几番催促,林强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走进了浴室。
刘芒听着里面的流水声,俯下身去掂了掂茶几夹层里的牛皮信封,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换下来的牛仔裤袋,发现里面的钱和那张A4纸都原封不动。
他这才放下心来,拿起茶几上剩下的半瓶啤酒,翘起二郎腿倚靠在沙发上慢慢的啜饮起来。
林强洗完澡后就回宿舍去换衣服了,刘芒也趁着这个间隙把牛皮纸袋里的钱塞进沙发底下藏了起来。
带上这个月收的一万多,再加上上个月留下的几千块,又把他的几个裤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把钱藏好后,他叉着腰站在沙发前暗想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尽快找到把大量的现钞妥善收藏起来的方法。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打开门一看,林强已经纠合了那一众的贴身小弟站在门口,十多个人看向刘芒的眼神都写满了不舍和落寞,齐齐高喊了一声芒哥后便沉默不语。
刘芒环视了一下眼前默然肃立的十多人,知道他们脸上的神情都不是伪装出来的,甚至连他自己的内心也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感伤来。
但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深吸一口气驱散胸口处的淤塞感,挥手朗声说道:“走吧!今晚我们要尽情玩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他们一行人先是去到了镇里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店家和服务员凑了四张桌子,才勉强够他们围席而坐。
酒过三巡之后,在一个小弟的提议下,刘芒叫服务员来收拾了满桌的残羹冷饮,要来色盅玩起了市井聚餐中最流行的“大话色”。
但是让刘芒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以往活跃得如同一只跳蚤般的林强却以肚子不舒服为由拒绝参加这种赌酒活动。
从之前刚坐下来喝酒时刘芒就感觉出了今晚的林强跟以往截然不同,以往林强总是喜欢与人干酒仗,狂饮猛喝一通后就开始说胡话,嘴巴像一挺机关枪一样,止都止不住。
今晚的林强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是谁要跟他喝酒他都是温文尔雅的小啜一口,对刘芒和其他小弟投来的诧异目光视而不见,堂而皇之的理由就是身体不舒服。
刘芒很清楚林强根本没有身体不舒服,只是猜不透他为什么面对今晚的酒局要保持这样谨慎的态度。
“难道他是怕自己酒后失言?若是这样的话,他极力要掩饰住的言行究竟是什么?”
刘芒还没来得及整理个所以然来,就被酒席之间的吆喝声打断了思绪,于是他便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重新加入了摇骰子赌酒的行列。
坐在他身旁的林强始终面带微笑,一脸平静,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刘芒,然后把目光移向桌面。
眼神深幽得犹如一汪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