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落，正值深秋。

蛐蛐不知得了谁的好处，卖命地吵嚷不休。冯茂华坐在太师椅上，缓慢滑动拇指上的扳指，不知是被闹醒的，还是本来就没睡，忽然半开双目，看向一旁的秦跃。

“九司惹祸了？”

相声圈今天闹了点热闹，热闹的贡献者正是他一手带大的儿徒——商九司。

冯茂华是相声界泰山北斗的存在，与三位师弟共同创办的礼笑阁同功一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如蛐蛐齐鸣，上午才闹的事儿，下午就长了腿似地跑到耳边敲锣打鼓，搅得耳根子不得安宁。

“是。”

秦跃老实本分地点头，一面窥着冯先生的神色，一面如实答道：“太子爷今天在台上现挂了一首《三花拜寿》。”

太子爷是外面对商九司的叫法，冯茂华膝下有一子，但是此子人品、样貌皆不如商九司，并且有点不为人道的典故，所以礼笑阁内外只尊商九司是“东宫正统”。

《三花拜寿》是京剧曲目，属于相声四门功课里的“学”，商九司师承柳派大师柳江严，一直很得先生喜欢。

今天是商九司专场第二天。

秦跃说：“太子爷唱到一半就把调门改了，混着吉他改成了爵士风。观众们倒是挺受用，就是把特意赶来捧场的柳先生气得拂袖而去，上午就坐高铁回天津了。”

“嗯… …”冯茂华合目，拖了个长音，没见恼也没见笑，“小寡妇上坟，不看相片就烧纸——上礼上错地方了。”

柳江严过两天生辰，商九司这首《三花拜寿》明显是表孝心用的。

冯茂华又很有“求知欲”的问秦跃：“爵士风是什么风，凉快吗？”

秦跃哭笑不得的说：“凉不凉快徒弟不知道，只知道太子爷在台上把褂子脱了，估计给老先生‘冻’够呛。”

“换我也嫌凉啊。”冯茂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八九月份的天最是难测，放了一下午的晴，至这会儿竟然有变天的意思了。

院里起风了，掀了先生半阙衣角，冯先生负手进门，没说怎么处理，也没提让九司回来。

“谁不爱黄金屋，谁不羡千钟禄。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费心神空计较。”

是晦庵的《胶扰劳生》。

秦跃跟在先生身后默默地听着，明白这是让商九司自行料理的意思了。

先生年纪大了，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