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火葬场，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

下车之后她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会意的走过去故作害怕的说：“这位妹子，能陪我去上个厕所吗？”

虞凤冼诧异的微微抬眼扫了我一眼，长长的睫毛下是深邃而又颇有深意的探究之色。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随我问明了工作人员厕所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萍萍——”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声音小的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能听到。

此时的天气很好，晌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本应该是很暖的。可是我却觉得从脚冷到了手指尖，忍不住的缩着脖子，弓背哈腰。

她停下脚步，轻轻歪了歪头，斜眼看着我十分不悦的说：“别叫我名字。”

然后我们一直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先后进入了厕所。女厕之内没有人，干净的白色地板和白色瓷砖墙泛着冰冷的光泽。

洗手台一尘不染，镜子干净的能看到我们脸上的黯淡无光。她半靠着墙壁，手插在臂弯里斜站着。

我靠着其中一格厕门挡板，左手手掌习惯性的抱住握成拳的右手，然后双手拇指交替着互相摩挲着，我们就这样尴尬的相对了片刻。

最终还是她叹息一声，打开了其中一格厕所格挡，走了进去。

我听到轻微的一声扑通声，然后是她解决三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是冲水声。

然后她走了出来，等我解决完三急之后。她看着我，突然一伸胳膊。她的手抵在了墙上，拦住了我的去路。

“阿琴，当年幼儿园的游戏室失火，是你做的吧。”她叫着我的名字，却是用肯定的口气，讲述着当年的往事。

我摇摇头：“不是我亲自做的，是乔治非要在里面学大人抽烟，才导致意外。”

我怎么可能亲自做什么呢？我只是告诉比萍萍还小一岁的乔治，大人抽烟如何如何有趣。然后激将他，小孩子么，对什么都好奇。

当年，我的爸妈，萍萍的妈妈，乔治的爸爸都是一个大单位的同事。

我们住同一个筒子楼家属院，上同一个离家不远的幼儿园。自然一起玩，一起恶作剧。

那一天的游戏室，堆了很多新买的，没来得及分类的图书，积木还有塑料洋娃娃。以及，一辆脚蹬小洋车，一盒铁皮青蛙。

我还许诺用两盒洋画，一盒玻璃弹珠作为乔治事后的奖励。他自然是心动了，那套洋画是他一直想要的。

“萍萍，你把他藏在那里面，以为没人知道吗？他该死的，我怎么能让你——”

那个时候，萍萍是我唯一的女孩朋友。我们一起挨揍，一起被罚站，一起去敲门玩“要饭”游戏。

也一起为对方抓头上的虱子，跳骚。甚至一起在对方便秘的时候帮对方挤一炮。

所以，我怎么能容忍那个小恶魔毁了当时幼小的萍萍之后，还得意逍遥？

那个午后，遮了窗帘，关了门的窄小游戏室。

那个一直如同邻家大哥哥一样慈爱的男孩，那个诱拐萍萍去玩“打针”游戏，却把我推出门外的瞬间。

那些因为好奇透过门缝的窥探，还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害怕。直到后来，才知道那叫诱拐幼女干。

萍萍在男孩身下痛苦而凄厉的呜咽，滑嫩皮肤上的一片片红紫痕迹，还有双腿处流出的点点鲜血，白呼呼的东西。

我懦弱而逃的颤抖，惊悸之下的遗忘。如今，都想起来了。

其实我逃跑之前，已经看到男孩软软的趴在萍萍身上不动了。仔细想想，那天萍萍的身上还有一把绣花剪，那是她偷拿她妈妈的。

那时，我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我的朋友被恶魔欺负了，还让恶魔死了。恶魔很坏。

既然是很坏很邪恶的人，就该下地狱。所以，恶魔回地狱了。至于乔治为何没看到，那是因为我约他晚上去偷偷抽烟胆。

他不敢开灯，我提前讲鬼故事吓唬他。“我知道的，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你。我死活闹着父母要搬家，然后恰巧他们也要工作调动——”

萍萍走到洗手台前摁开水龙头，然后哗啦哗啦的开始洗手。

我这才注意到她细长的手指，她洗的特别仔细，仿佛手上沾了特别恶心的东西。

我十几年没有见到她，也以为十几年来一直忘了她。可是如今在见面，才发现我什么都没忘。那些暂时忘却的罪恶，却都骤然回归脑海，无比清晰。

“你走之后没几年，幼儿园就办不下去了。老园长把幼儿园卖了，买下的人，把它改成了疗养院，留下了一些旧员工。”

我走到她身边洗手，没有问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只是我想不到，她竟然和那具尸体有关系。而那具尸体，竟然和那个男孩有关系。

怪不得我之前见到男人的时候，觉得他面善到有些似曾相识。原来是这样，真可笑。这是因果吗？

“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暗中关注这里的一切。你身边那个小警察，叫什么？”萍萍阴郁的点了点头，比起当年的活泼开朗，现在的她阴郁而警惕，有些像困兽。

“虞凤冼，”我回答道，然后接着问：“你何必多此一举，把渣渣的另一半卵蛋给剜了？”

萍萍哼了一声，阴森森的说道：“子债父偿，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曾有个便宜儿子。更何况，他伤害了明明和你。”

明明？我惊讶的霍然抬头，失声感叹道：“天呢！明明是你什么人？”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明明和萍萍竟然也是认识的。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她是我的学生，跟我学画画。”萍萍嗔怪的看着我，似乎有几分亲近的意思。

她说，明明是她最有天赋的学生，有希望考央美。可是，她怎么知道那渣渣伤害过我的？

萍萍看出了我的疑惑，嗐了一声：“是他自己对明明炫耀的。

他已经多次试图跟踪猥亵明明，有时得意忘形了，就想明明炫耀，讲述他曾经对你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