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虞凤冼的转述，心里觉得这两个人真是有意思：

人缘差到爆表，恐怕不是没有亲人，而是就算有亲人爸妈，他们也恨不得没有过这对渣渣吧。

而新闻上那天跳楼的那个大妈人缘就特别好，新闻出了之后我们抽空去看了看，大妈的丧礼办的隆重，吊唁惋惜的人也特别多。

虞凤冼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表情，他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一面对我说道：“阿琴，你似乎特别讨厌那对人渣夫妻啊。”

他叫我，阿琴……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响，这是一个遥远的称呼。除了曾经的前任，还没有人叫过我。

“还有一句话，没说。我把它埋在，山谷。沉默开满的，旅途。它却陪着我，说了一路。

不许哭 ，i love！不能输 了全部，说不出，的满足。这一生， 被颠覆——”

虞凤冼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我飘远的思绪。最近对我来说，集中精神越来越困难。黄大炜的《颠覆》吗？

在音乐声中，我想起了那部《别了，温哥华》很多年以前，陈坤还很帅的时候主演的悬爱剧。可是，陪我看剧的女孩，却不在身边。

我抖擞精神，看着虞凤冼开车送我回家，故作轻松的问道：“虞凤冼，你为什么还在我家住着？这不方便吧。”

虞凤冼停下车盯着我看。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如同霜刃出鞘一般，带着森冷和寒意冻的我心神不定。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在怎么看，他都是一副温柔怜惜的表情：“你爸妈已经同意了，如果我能帮你重建心房，那就同意我以后在永远你身边。”

在我身边？重建心房？他什么意思？“你们昨天谈的就是这些？那我什么时候搬出去？”昨天晚上，我躲进离客厅最近的房间里。

凭着越来越敏锐的听力，我似乎听到我爸妈和虞凤冼在商议让我搬出去静养的事情。房子是他找的地方，大概为了弟弟，他们也同意了。

可是我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说了别的。“稍后就去，不过在那之前我没空送你过去。你得陪我一起去见见给那对渣渣收尸的人。”

“我不——”为什么我要去？我才不要去火葬场那种晦气的地方，我刚想拒绝，又把话憋了回来。第六感告诉我，去火葬场能见到帮助我的人。

“我不会反对的，走吧。”于是我改口说道，为了掩饰差点说错话的窘态，慌忙从他的车座椅兜里掏出一瓶橙汁喝。

他这次什么表现都没有，不由得让人很是失望。几次试探，就这次效果最差。

我总觉得他对这些太敏感和执着了：不过是普通的自杀，他也不能证明什么，为何却紧追不放？

我们到警局的时候，法医秦楚歌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辆白色的破面包。

我们走过去，就看到秦楚歌一脸高冷的指了指面包车里面：“人，尸体都在。”然后他转身就走，似乎在嫌弃我们。

我心里觉得可笑：你一个干法医的，还忌讳什么死人晦气？不过据虞凤冼说，他就是这么个怪人，大家都习惯了。

我十分嫌弃的随着虞凤冼上了面包车，里面只有两排座位，空出来的地方停放着两幅担架。

担架上两具蒙着白布的死尸正散发着古怪而冰冷的气味，应该说从解剖室拉出来不久。在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女。

老的是个头发半白满脸褶子和老年斑的驼背老太太，看年龄也有七八十岁。少女长相一般，细看之下，从眉骨到眼角处有锐器划过的旧伤痕。

她看我盯着她看，慌忙用乌黑柔软的长刘海挡了挡自己的伤疤。女孩很瘦，细长的手脚，煞白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她——

是她！我愣了一秒钟，突然从记忆里找出了我曾经见过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萍萍……

我动了动干涩皲裂的嘴唇，却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我低下头，避免与她目光再次对视，我怕愧疚，怕想起过去。

可是余光之中，我却发现她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似乎还在嘀嗒嘀嗒的滴着红色的液体。看她握拳的形状，那似乎是一团又劝又圆的东西。

我瞬间脑补到了那人渣男的另一半没被摘干净的卵蛋。原本我期待拿到剩下这一半恶心东西的人，不是她。可是那人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

我不知道是怪她横插一杠子，还是还怪自己太过大意。就这样错失了引诱那个人出来的机会。

我还看到那对祖孙看着两具尸体的眼神是嫌弃而又厌恶的，特别是那少女，眼神里带着的还有深藏的恐惧。那种慌只有同类才能感觉到。

司机是火葬场里的人，看起来沉默寡言，不喜欢管闲事。我们跟他们也没啥可说的，反正办了认尸手续之后，尸体就归他们处理。

快到火葬场的时候，车子停下等红绿灯。我感觉到女孩抬起头突然看着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欠我的，不用管就还清了。

我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安心眼神，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犯过的原罪。本以为会永远遗忘的记忆，随着故人而慢慢清晰起来。

当然，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这么病态瘦削。那时候的我也没有这么的圆润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失乐园还不叫失乐园。

那时候，失乐园还叫天使幼儿园。那时候，我八岁，她五岁。

那时候，我没有见过眼前这两个人渣中的男人，我似乎见过另一个很像他的男孩。是他抛弃过的儿子吧，被幼儿园园长收留。

而我和她都在幼儿园里上学，她从小就长的和洋娃娃一样精致。恶魔最喜欢洋娃娃了，他们讨厌美，就要毁灭美。

恶魔都是一样的，已经刚满十八九岁。身体发育成熟，恶魔跟我们玩了一个游戏。

游戏中途我全身而退，她血流似河。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我惊吓引起痉挛高热，烧忘了关于那时的一切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