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洛阳街头的喧嚣将二人从睡梦中唤醒,他们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退了房,在街头新寻了一家门脸极为不显眼的旅店落脚。
他们听小二说,不远处的一家“利记”包子铺卖的包子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唇齿留香。于是便去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昨日的醪糟铺。
“二位客官,现做的醪糟醅,来两碗否?”,老板热情问道。
“看你长得一副忠厚本分之相,怎么会生出一个女贼?”,业儿张嘴就说。
兢儿尴尬地向老板赔礼说:“老伯对不起…”,便把业儿拉到身后。
“二位公子…女贼?什么女贼?”,老板疑惑问着。
“就是你女儿呀!你女儿昨日…”
业儿又上前欲将昨日之事告之老板,兢儿立刻捂住了业儿的嘴,瞪了他一眼,业儿这才悻悻地退至身后不再说话。
“哦…二位公子原来是来寻小女的呀!小女今日说是有事外出,所以没在店中,二位公子有何事不妨与老夫说,待小女归来,老夫再替二位转告!”,老板眉开眼笑。
听罢,兢儿对着老板拱了拱手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再来,您不必告知令爱我们今日来过。”,说着便与业儿转身离开。
“兢兄!您为何要阻止业儿将女贼偷盗之事告知她父亲?她既然能干如此下作之事,兢兄难道还要为她保全脸面不成?”,业儿愤慨说道。
“你我现在尚无证据,况且那姑娘不也将荷包还于失主了么?我们若是一口咬定,那万一冤枉了人家姑娘岂不又将铸错了?”
“哼…冤枉?你没见昨日见到那姑娘时就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八成不会是何好姑娘!”,业儿冷嘲着。
“凡事并非绝对,切不可妄下定论!”,兢儿回答说。
两人路过一家门匾上书“满贯博坊”的门店,突然有两人迎了上来,指了指满贯博坊说:“二位一看便是远道而来,来此洛阳城若是不来我们这满贯博坊走一遭那便是徒虚此行!二位只须花十文钱便可博一贯、甚至百两白银!”
“世间还有此等好事?”,业儿探头看向门店里头。
还没等兢儿说出“世间无有天降馅饼之事”,就见业儿已经走进了满贯博坊。兢儿无奈地摇了探头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发现里头乌烟瘴气,摆着十几张长桌,每张桌子边都围满了人,“买大…买小!开!哈哈哈…”,此类声音不绝于耳。
先前在门外围住他俩的那两个男人将他们带到一张长桌前,说:“看到了吧?那头是大,这头是小,你们可以拿十文钱押在大或者小的任意一边,一会儿根据庄家摇出骰子点数大小为准,若是点数与你们押的大小相符,那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就归你们啦!”
听罢,业儿兴奋地摇晃着兢儿的衣袖说:“兢兄,让业儿试试吧!”,就在这时,业儿忽然放开兢儿的衣袖,“咦”了一声。兢儿立刻转身看向业儿目光所望的方向。
就看见一个打扮奇异的女子正一脚踩在椅子上,豪情万丈地喊着:“大大大…哈哈!”,说着便摊开包袱往里头装着已堆积如山的银子。
周围人纷纷拱手说道:“娴姑娘!今日好手气呀!”,姑娘快速收拾好银子搭上肩膀说道:“承让!承让!”,就欲往门外走。
这时,业儿与兢儿身边的两人忽然大喝一声:“娴姑娘!请留步!赢走那么多银两说走就走了么?在下倒是要看看你是否有何猫腻!”
“她爹不是说她有事外出了么?怎么会在这?”,兢儿喃喃说道。
“哼!这世间怎会有此等女子!偷盗不说还来此男子聚集之地!他们还称呼她为何‘娴姑娘’?真是糟践了‘娴’字美意!”,业儿不屑说着。
这时,博坊中的两人已将长桌上骰子拍碎,骰子中间赫然出现了一颗水银,顿时博坊中一片哗然,“怪不得!竟敢出老千呀!”,场面一度混乱。娴姑娘见状拨开人群迅速逃窜。
“追!”,兢儿喊道。于是一群人都跟在兢儿与业儿身后奋力追赶着前方飞速奔逃的娴姑娘。
渐渐的身后的人都败下阵来,只有兢儿与业儿还追赶在娴姑娘身后。不知追过几条街,娴姑娘在一处死胡同中停下,气喘吁吁地说:“别…别追了!不就是借了那个公子的钱吗?昨天我也向你们道谢了!何必如此紧追不舍?我…我还你们便是!”,娴姑娘朝着业儿努努嘴。
“借钱?我何时借钱给你?就你这样毫无女德之人我才不会借钱于你!”,业儿一边摸着腰间一边愤愤地说。
“咦?我的荷包呢?”,业儿惊慌地四下踅摸。少倾像是忽然明白过来,指着娴姑娘说:“女贼!还我钱来!”
“何为女贼?本姑娘只是借你荷包一用!你爹娘没教过你待人要有礼貌么?!”,说着,娴姑娘便从包袱中抓出一把银两塞进业儿的荷包,空投给业儿说:“还你!还多还了你一些息费!别再跟着本姑娘了!”,说完便纵身一跃消失在高墙之上。
业儿打开看了看荷包说:“好险呐!若不是今日去那博坊,愚弟竟然连荷包丢了都未曾发觉!”
“让你显摆!看你以后还显摆否?”,兢儿轻拍了业儿后背几下,说:“走吧!那博坊也不像是何好地,乌烟瘴气的,咱们还是去寻那安京酒楼给你解解馋吧!”
“好呀!还是兢兄最为体贴!”,二人一路嬉笑闹着打听到了安京酒楼。
那是一幢装饰华丽,气势磅礴的四层小楼,雕栏玉砌,彩灯悬挂,颇有皇家风范,进出的人光看打扮就不是寻常百姓。
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兢儿的粗布衣裳,提议说道:“兢兄,不如我们先去置办一身华服再进这安京酒楼如何?”
兢儿有些犹豫,但禁不住业儿的软磨硬泡,于是两人便进到一家门庭贵气的丝绸铺,挑选起自己心仪的衣裳。
“王掌柜,陛下80大寿的礼服可否已做好?皇上派咱家来取来了!”,一个太监进门问道。
“好了好了!承蒙陛下看的起草民,草民不敢耽误!陛下近来龙体是否安康呀?”,掌柜关切问道。
“托您记挂!陛下她老人家龙体安康!”
兢儿与业儿装作挑选衣服,但一听说谈及陛下,便早已竖着耳朵听起他们的对话。
“那便好!公公稍等片刻,在下这便去将陛下的礼服取来!”
不多时,掌柜取来礼服,太监命人捧了一个木匣子交给掌柜说:“王掌柜,这是陛下打赏你的!”,王掌柜千恩万谢后才送走了太监。
这时,店中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陛下就算是龙体安康,那也定然不好受呀!”
“这是为何?”
“你们不知道吧!陛下糟心着呢!陛下陛下如今都80多了,尚且未立皇储,终日在皇子与侄子间难以决断。但陛下的年龄可不等人呀!若是有朝一日…侄子与皇子为皇位相争,你们说,陛下心中能有多好受呀!”
“是呀!是呀!陛下虽君临天下,说到底还不是个老太太吗?耄耋之年却不能享儿孙绕膝之乐,也是可怜之人…”
“嘘…莫要再说了!陛下岂是我等布衣可以议论的?即便你们要说也莫在本店议论这些!”,王掌柜担忧说道。
见状,兢儿与业儿快速买下衣裳,还想向王掌柜打听些关于武则天的情况,但王掌柜依然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二人换上新衣裳后便只好悻悻离去。
两人脑海中回荡着在丝绸店中听到的关于武则天的议论,都各自沉思着走向安京酒楼。
“兢兄,若是将此话告知我娘,我娘是否会为此感到悲痛呀?”,业儿忧心忡忡。
“这只是民间杂谈,我们不必放在心上,何况不是听闻陛下龙体安康么?这便是好事呀!”,兢儿虽然心中也是有些打鼓但依然安慰说着。
“兢兄,业儿现在无心用膳,这安京酒楼咱们明日再来吧!”,业儿皱眉说道。
“行!为兄听闻这洛阳城外有座老君山,有着十里画屏,红叶满山,天然美景号称一绝。传说是老子归隐之地,咱们不如去那静静心,省得业儿你如此消沉。”,兢儿提议。
“一切听兢兄的!”,二人便来到城外驾车前往老君山。到了山下,他俩延着蜿蜒的曲径拾级而上,除了鸟兽虫鸣与山涧中的泉水叮咚,再没有别的声音,这让他们恍若回到了推背小筑,心情也瞬间愉悦起来。
“咚咚咚…”,一阵沉闷且悠扬的钟声从半山腰传来,二人便兴奋地寻找钟声的源头。爬了一会儿,就见半山腰耸立着一座道观。
这让他们想起了儿时那次与父母在长安时,在大瓢沟登高时的场景。业儿打趣地说:“兢兄,今日道观中会不会也有你爷爷为我们备好膳食了呀?”
“哈哈…爷爷云游四方,哪能到一处道观就能见到他?何况,时隔多年,我早起记不得爷爷的样子,即便他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并非可以认出他来。”
二人刚踏进道观,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