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敞兢与李宏业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驾着当年举家归隐来此的马车便踏上了去往洛阳的路。过了十多年远离尘世的生活,来到外界后,路边田野中耕地的牛犊,抬头狂吠的家犬,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是那么的新奇。
他俩一路打听着终于到了洛阳,当他们在城门下仰望着陌生的“洛阳”二字,心中不免有些唏嘘。举家归隐之时,他们尚且年幼,本就模糊的记忆至此越发的不分明,眼前人间烟火的气息却只像是在梦中见过那般。
将马车停在城外后,刚一进城他俩便被城中的热闹吸引。
“甑糕、甑糕!热甑糕!”
“醪-糟-醅-嘞~冰镇醪糟醅嘞~”
……
吆喝声不绝于耳,业儿咽了咽口水问道:“兢兄,甑糕好吃吗?醪糟醅又是何物?”
兢儿溺爱的刮了刮业儿的鼻子,笑着说道:“馋猫!”,说着就把业儿带到了醪糟摊上,自己则又去边上买来甑糕递给业儿说:“吃吧!”
“这不就是酒酿么?还没有姝儿伯母做的好吃呢!”,业儿轻声说着。
“那是!我娘的手艺怕是这洛阳城无人能比呀!”,兢儿自豪的说。
“哪来的乡巴佬?居然这般不识货!我爹的这家醪糟铺可是老字号了!敢说我家的醪糟醅不好吃,有本事去洛阳城最大的安京酒楼吃去呀!去的起吗你们?乡巴佬!”,一个十五六的姑娘上下打量着他们鄙夷说道。
“姑娘…在下并未说你父亲的醪糟做的不好,只是在下觉得我母亲做的更美味而已…”,兢儿解释道。
“哪来的疯丫头?我与兄长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管得着吗你?兢兄!咱们走!我等乡巴佬倒要去看看安京酒楼是何等高档之地!”,业儿晃了晃腰间鼓囊囊的荷包翻着白眼回怼着。
见业儿与姑娘还要继续吵架,兢儿立刻把业儿拉出了凉茶铺说:“业儿!你忘了爹说江湖险恶,不可太过放纵吗?财不外露!你这样显摆,若是被坏人盯上又该如何是好?”
业儿速将衣摆拉了拉遮挡住荷包,说:“行啦!如此便不会外露了!咱们去寻寻那京安酒楼在何处,好好撮一顿如何?”
“是安京酒楼吧?馋猫!”,兢儿纠正说道,两人便漫步在洛阳街头。
走着走着,兢儿见到有家客栈,便停下脚步,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先找到落脚之处再去寻那安京酒楼如何?”,业儿点头答应。
两人刚踏进客栈,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店小二打量了一番便说:“见二位风尘仆仆,是从外地而来吧?本店有上好的客房还配备欢娱场所,二位若是入住本店,定会有如归家之感。”
俩人相视一笑,似乎觉得家中的清幽是普天之下无二的地界。但店小二如此热情,二人便也就此住下了。
安顿好歇脚的地方后,业儿迫不及待地向店小二询问:“听闻这洛阳城有家安京酒楼?”
店小二听罢,再次打量起业儿与兢儿,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安京酒楼可不是寻常人去得起的地界,去那的人呐都是些达官显贵!二位不如就在本店点上几个小菜小酌几杯便可。”
听到这里,业儿又有些按耐不住性子,掀开衣摆拍了拍鼓囊囊的荷包说:“小爷像是吃不起京安…哦不!安京酒楼的人吗?得!今天小爷就在你家将就将就!你店里有的好菜统统都给小爷来一份!”
“得嘞!请你们移步楼上雅座稍候!”,店小二眉开眼笑地往后厨跑去。
“业儿!为兄说话你不听也罢!可家父之言你切不可当耳旁风呀!我们远行洛阳,家中父母不定有多担心,若你如此不让人省心,那明日便回推背小筑!”,兢儿气愤说着。
业儿低下头,嘟囔着:“难得来此闹市,业儿难以抑制激动之情,这也无可厚非,兢兄何必恼怒?业儿之后收敛一些便是…”
见业儿似乎有些惭愧,兢儿也不再追究,拍了拍业儿肩膀说:“这可是你所言?切莫食言!否则别怪为兄责备于你!”
这时,菜也陆续上来,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兢儿忍不住叹气说道:“父母在小筑中终日背朝黄土面朝天,不知有多久未曾吃过这些,而今我们却如此铺张,简直惭愧难当!”
“兢兄,业儿知错了!但既已如此,我们还是得保持心情愉悦,尽量多食才是!”
兢儿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酒杯说道:“那便开食吧!”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兢儿问道:“门外何人?”
“哦…二位公子,小店夜场活动已经展开,见二位公子甚是孤独,一桌子菜肴难以享尽,需不需要本店派人陪二位公子一同共进晚餐?”
“外面的世界着实有趣,居然还有陪食之人?店家一片好心,咱们莫辜负了!”,兢儿说道。
“那烦请小二带人进来吧!”,业儿对着门外喊着。
不多时,包厢门便被推开,接着走进来两个身着薄纱身段娇娜的女子,在那薄纱之下盈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女子嬉笑着自行坐到业儿与兢儿两侧,拿起酒壶将四人酒杯相继斟满。
“二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来吧!我们姐妹二人定将二位公子侍奉的舒舒畅畅~”女子娇艳的笑道。
兢儿表情略显尴尬,把女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说:“我与贤弟从远方而来,在此无亲友,今日能有幸与你们共进晚餐,实乃缘分之至。”
再看业儿已经和他身边的女子开怀畅饮,兢儿皱了皱眉头,也不好说些什么,四人便一同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业儿与兢儿都已有些飘飘然。这时,二位女子娇媚说道:“公子住哪间房?我们姐妹二人扶你们回房如何?”
“好啊!回房继续喝!”,业儿趴在桌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含糊说着。
兢儿此时也是有些醉意,竟也同意了让女子陪同回房。
二位女子架着业儿与兢儿刚走出包厢,就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捉贼啊!捉贼啊!”
业儿与兢儿听到呼喊声立即精神了许多,正四下张望着,忽然业儿“哎呦”了一声便见他与一个小个子男人撞了个满怀。
“就是他!捉住他!他偷了我的荷包!”,那个焦急的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兢儿与业儿听罢,甩开身边女子,迅速扯住小个子男人的衣襟,“做何不好?非要做贼!到了小爷手里你还想跑?”,业儿嘲讽说道。
小个子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兢儿愣了几秒手中力量也瞬间减少了几分。
“是你?!”,兢儿疑惑问道。小个子男人趁此便将荷包丢还给了正匆匆赶来的失主,只说了声:“多谢!”便飞快逃离。
失主拿回荷包点了点数目,便对兢儿、业儿连连道谢。
“二位替张某追回荷包!张某感激不尽,若日后还可再见!张某定当重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必感谢!”,兢儿说道。
这时二位女子再次搭上了兢儿与业儿的肩膀,说:“二位公子,这下我们可以回房了么?”
兢儿与业儿此时酒劲已过,于是挪开女子的臂膀,尴尬地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自重!”,转身便要离开。
可女子再次追上来说:“哎呀~住到这满月楼的男子哪有什么纯情之人?二位公子就不要端着了!刚才那张大人急匆匆的不也是急着去哪个包房吗?”
“满月楼又如何?不也就是个客栈吗?”,业儿不屑说着。
“嘻嘻…二位公子不知,这满月楼是洛阳城中最为有名的欢娱场所,它集餐饮、住宿、欢娱场所为一体,满月楼最出名的便是这里的姑娘,一到夜里,洛阳城中的名流公子便都会来此消遣。二位公子来都来了,何不与姐妹们愉悦一回?”,女子娇媚说着。
听到这里,兢儿从衣襟里掏出一些银两,塞给女子说:“感谢方才姑娘的陪伴,后续便不劳二位费心了!”,说着便拉上业儿往客房而去。二位女子看他们离开,一边数着手中银两一边笑道:“假正经~”
回到房间后,业儿便说:“兢兄,刚才那贼人…”
兢儿立刻接话说:“是白天那醪糟铺的姑娘!”
“怪不得你会那样说,业儿还以为你认得那贼人呢!白天看那姑娘就不像善茬,原来是个贼呀!看我明日不将她报官!”
“莫要多事!家父曾嘱咐我们切不可将身份暴露,恐生事端!明日我们可再去醪糟铺自行查探一番!”
“也好!那今日咱们便先行歇息吧!”
兢儿点点头,继而说道:“明日咱们另寻宿店吧!这满月楼似乎并非是我等该来之地呀!”
入塌之后,也许是因为时隔多年后第一次来到喧嚣的外界,二人感慨颇多,将儿时模糊的回忆强行挑拣出来互相诉说。
说着说着,业儿突然问道:“兢兄,你是否记得那女贼逃离之前说了一声‘多谢’是为何意?我们替那张大人追回荷包,她理应恨我们才是,何来感谢?”
兢儿思索了半天,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明日去醪糟铺再当面询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