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人都已喝的有些酩酊醉态,李谚便起身告辞,走时他说希望我能早日回归朝廷,再度与他共事。
我则摆摆手说:“国无大事,不推历史。待国之变荡,为兄自当出山。你今后若无事务缠身,便可多来寒舍,与为兄把酒言欢。”
李谚说:“那是当然!若不是愚弟已成家,愚弟都欲搬来此处与袁兄同住了!”说着,便驾马疾驰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再回想起曾经他说“兹要是袁兄愿意,愚弟倒是希望你我如此过一生,甚好!”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说这话时还是在说思公主对我有爱慕之意,如今他俩却是璧人一双,造化不仅弄人,不也是创人吗?我十分期待他们创造的小人儿能尽早的横空出世,那样我与思公主再见时就用不着再尴尬了。
接连几天,李谚都未曾再来。我只能每天逗着兢儿玩乐,教他一些现代流行语言、英语单词啥的。于是这小子一天到晚喊我daddy,喊姝儿妈咪。
姝儿多次私下说:“相公,咱兢儿是不是不太正常?他连爹娘都叫不利索…”,每次听她这么说,我都笑的合不拢嘴,说:“胡说!咱兢儿是全大唐最聪明的孩子!”
就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月,李谚终于来了,他刚一进门兢儿便步履蹒跚地迎了上去,嘴中喊着:“uncle…uncle…”
李谚抱起他开心地说:“袁兄!那日回去之后,思儿便临盆了!”
我忙问道:“思公主可还好?孩子可还好?是男孩还是女孩?”
“母子平安,兢儿有弟弟啦!”,他一边逗着兢儿一边高兴说着。
“恭喜!恭喜呀!喜得贵子!他日为兄定当登门探访!”
“好呀!再过几日,太后娘娘为孩子设满月宴,袁兄带上嫂子与兢儿一同前来吧!”
“呃…既然是太后娘娘设宴,我还是不来的好,他日再另行登门吧!对了,给孩子取名了吗?”
李谚忽然有些沮丧,“本长孙之名都由爷爷所起,家父如今隐居何处我都无从得知,故犬子名字至今未决,兄长如父,不如请袁兄为小儿赐名如何?”
我想起在推背小筑见到的李淳风之墓,看来李谚并不知道他爹已经逝世,如今他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我决定就先不告诉他李淳风已经去世的消息。
继而思索片刻,说道:“既然是兢儿兄弟,兢儿名为袁敞兢,那令郎不如便叫李宏业如何?”
“袁敞兢…李宏业…宏敞!兢兢业业!宏大伟业!不错不错!好名字!袁兄果然才高八斗!愚弟替业儿谢过袁伯父!”
说着就放下兢儿便急匆匆地回去了,说是要把业儿的名字告诉思公主。
可不出半日,李谚便又回来了,脸色凝重地对我说:“袁兄,对不起!因为您给犬子取的名字甚好,所以愚弟回去便焦急告诉公主,公主听后也甚是满意,她便问此名是何人所起,愚弟简直愚蠢至极,一时激动便将您说了出去…”
我皱起眉头说:“那如此说来,为兄尚在人间之事,思公主已然得知?”
没等李谚回答,大门便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气质非凡的妇人,但她的眼神中尽是哀怨,她幽幽说道:“袁客师!你这是欺君罔上!本公主定当上报给母后!”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妇人打扮的竟是昔日那个古灵精怪的思公主,我赶忙行礼说道:“在下袁客师,见过思公主!”,一旁的兢儿见我行礼,也奶声奶气地学着我说话。
思公主的注意力就被兢儿吸引了,她转而问我:“这便是你与发妻之子吗?”
我拱手道:“正是犬子!”
“呵呵,难怪要隐居在此,原来如此!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你可知我与李谚是如何度过这些日子的吗?”
“让思公主与李太史为在下日夜担忧,令袁某实在感动不已,也过意不去。但如今见公主与李太史珠联璧合,袁某也为此感到欣慰!”
“袁客师!你简直让思儿失望至极!”,说着便落下泪来。
这时,姝儿听见庭院中的动静也匆匆出门问是否出了什么事,看到眼前梨花带雨的思公主便笑着问道:“敢问是否是思公主?姝儿听相公曾多次提起您,感谢思公主对相公长久以来的关心,更恭喜您与李大人喜得贵子!”
听姝儿这么说,思公主的神情便显得尤为尴尬,她抹了抹泪水尴尬说道:“您是袁家嫂子吗?我与李谚、袁哥哥从小便是玩伴,感情至深,故而在袁哥哥出事后,才会有痛彻心扉之感,还请嫂子莫要介意…”
“公主殿下,这说的什么话?相公能得公主牵挂,实乃相公之福,我又怎会介意呢?方才我正在厨间包饺子,您与李谚一同来尝尝吧…”
见姝儿落落大方,思公主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一同进屋品尝起饺子。她吃了几只后说:“嫂子手艺非凡,贤妻良母也,袁哥哥能得您为妻,思儿也放心了。”
听到这话,我与李谚顿时眉开眼笑,争先恐后地替思公主夹饺子。
她四下环顾了一番又说:“这农家小院虽清净,但却显得有些简陋,你们一家不如带上孩子住到李府,也好互相照应。”
姝儿为难的看了看我,我立刻笑着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陋之有?”,思公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以后的日子,他们夫妻二人也常常带上孩子来城外的民宿与我们聚会,我们看着他们的业儿从襁褓中的婴儿再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如今已与兢儿不相上下,看着两个孩子在庭院中追逐,我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在大唐已然待了五年之久,再算算时间,我在现实中应该睡了有大半年了吧。
想到爷爷和果儿,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在这大唐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也就只有我的祖宗爷爷袁天罡,曾经答应他会再回去看他,但也一直未曾去过。
于是,我便说道:“贤弟,如今已过多年,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了。”
“袁兄请说。”
“令尊李淳风李老先生…”
没等我说完,李谚便激动地说:“家父?袁兄是知道家父身在何处吗?”
我点点头,他焦急说道:“在哪?袁兄可否带我前去拜访?”
“他…他在一个叫做推背小筑的隐居之地…”
李谚腾的从椅子上起身,说:“请袁兄立刻带我前往!”
“那地若马不停蹄距这也有三五天的行程。今日先整理些行李,明早你驾车来接我们再一同前往吧!”
次日一大早,李谚就在门外拍门,“袁兄!袁兄!出发吧!”
我带着姝儿与兢儿便出了门,上车后却发现思公主与业儿也在车厢内。思公主笑了笑说:“自打与李谚成婚,我还未见过家公,业儿也未曾见过爷爷,就想着一同前往了。”
我尴尬地说:“也好…也好…”,真不知道他们一腔期待的去却只见到一座孤坟又会作何感想…
一路上李谚兴奋地说了很多从小到大与他父亲的故事,说起他父亲时他就像个孩子,我多次想把真相先告诉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快马加鞭,第四天就到了当初我坠崖的底下。李谚四下环顾说:“袁兄,你是否记错地方了?这四处都是峭壁,哪有什么路口呀?”
我也疑惑地四下张望,之前那条通幽的曲径如今却已无处找寻了。“这不可能呀,我曾经在这条路上步行了许多天,印象深刻,没理由会记错呀!”
就在这时,我感觉胸口忽然一阵灼热,我伸手触碰发现正是胸口的玉环正在发热。于是我把玉环掏出来,就发现正对着我的那面峭壁自然不见了,那片竹林与那条通幽小径赫然在目。
我兴奋的指着小路说:“这不在那儿吗?走吧!”
李谚几人面面相觑,说:“袁兄你是否出现幻觉了?我们未曾见到有何小径呀!”
我二话没说抱起兢儿就往我看见的小径走去,待我走上小径却听见李谚几人惊慌失措地喊着:“袁兄!袁兄!你在哪啊?”
我朝他们挥挥手,说:“在这啊!你们快来吧!”
李谚忐忑地靠近,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就像是在抚摸什么似的,我一着急便拉了他一把说:“真是墨迹!”
李谚进来后,才看见思公主和姝儿楞在原地,于是说:“好奇怪呀,我在外边看到的这的确是一面峭壁,竟能从此穿墙而过?”
我这才明白,这面峭壁大概是由袁天罡与李淳风设下的结界,只有阴阳玉环方能解开,于是我便把这一想法告知李谚,李谚恍然大悟说:“多年未与家父相见,连他精通此类术法都遗忘了。”
于是,他便再次踏出结界,把思公主他们都带了进来。我们快步穿梭在竹林之中,很快就到了推背小筑跟前。
我推开栅栏走了进去,喊着:“爹…爹?”,心中是崩溃的,但在他们面前却又不得不这么喊。
喊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姝儿便问:“爹爹也在此地吗?”我点点头没有再多解释。
我推了推房门,“吱呀”一声便应声开启,我走进屋内,却是空空荡荡依然没见袁天罡。
忽然瞥见,在靠近床榻的一张方桌上摆着一个木盒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辰铠后生,见字如面。老夫掐指一算,你定当再访。老夫已见到你,毕生心血也终得弘扬,故老夫也可为自己去寻归根之地。然你到到访过后,必归于朝廷,《推背图》之象或将实现,你需回去指引方向。再有上方木盒中玉环,本是李家之物,请你替袁李二家保管,须代代相传,若能结为亲家,再将阴阳玉环分别予之。若还有缘,你我自会再见。勿念。袁天罡。”
我快速将手中书信藏匿于身,出门对姝儿说:“家父又去远游,今日难得一见了。”
“那我爹呢?也随令尊一同远游了吗?”,李谚焦急问道。
“你爹…你爹走了,也没走…”
“袁兄这话是何意?”
我长叹一声,对他招招手,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