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道者是何人?能得您如此招待,我等感激不尽。”,我疑惑说道。
可道人依旧背对着我们不做回应,我看了眼李谚希望他能有所发现,但他也是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忽然,姝儿在后面扯了扯我的后襟,轻声说:“相公,道人的背影看似与父亲有些相像,会不会…?”
话音刚落,兢儿探出脑袋,便对着背影喊道:“祖父…您是兢儿的祖父吗?”
道人听见兢儿喊话,身体略微抖动了一下,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听见笑声,我与李谚同时惊诧喊道:“爹?,袁世伯?真的是您吗?”
道人缓缓转过身,正是袁天罡!他瞥了我与李谚一眼,把我俩扯进屋内,径直走向思公主,行了个礼说:“老朽见过思儿公主,几年未见竟出落得这般袅娜,淳风小子若是泉下有知定当含笑九泉了!”
接着他面向姝儿,姝儿热泪盈眶地不停喊着“爹…”,袁天罡点点头,蹲身抱起兢儿说:“姝儿,袁家能得你为儿媳,实在是袁家之大幸,为我袁家生得如此机灵的孙儿,老朽甚是欣慰!”
“祖父,您是兢儿的祖父吗?我叫袁敞兢,您叫什么名字?”,兢儿乖巧问道。
姝儿轻轻拍了兢儿一下说:“兢儿!不许没礼貌!祖父的名字兢儿不许问!”
“诶~”,袁天罡阻止姝儿,对着兢儿和蔼说道:“袁敞兢,好名字!我是你的亲祖父,我叫袁天罡!”
兢儿挣脱了袁天罡,下地就给袁天罡行跪拜之礼,“孙儿袁敞兢,拜见祖父!”
袁天罡扶起兢儿,又摸了摸业儿的脑袋说:“老夫几日之前便算到你们会来此地,所以早就派观中弟子为你们备下膳食,而今得见,老夫还有事需对客师、李谚交待一番。”
“袁伯伯,那思儿与姝儿嫂子这便带孩子们先去外头走走,你们好好聊着。”
袁天罡点点头,见他们都出去了,他才缓缓开口:“明日便是九九重阳,听闻太后娘娘会在重阳之日举行登基大典,此事不虚吧?”
我和李谚点点头,李谚继而悲伤说道:“是呀!泱泱大唐明日就将更名改姓!不知世伯对此有何见解?”
袁天罡笑了笑说:“谚儿!老夫与你父亲李淳风自从相识便一见如故,我们将毕生精力皆奉献给了大唐,大唐的国运全在《推背图》中,大唐的命数皆在老夫预测之中。你看老夫有何感伤之意吗?历史使然,你何必为此伤怀?”
说着走到书桌前拿起豪笔一通书写,将宣纸递给李谚。
我凑近一看,就见宣纸上画着一只鹦鹉,鹦鹉下面有五只张牙舞爪的猴子,边上还写着“威行青女实权奇,极目萧条十八枝。赖有猴儿齐着力,已倾大树仗扶持。”
李谚反复念叨着宣纸上的话,呢喃着说说:“太后娘娘利用各种奇谋,肃清了许多李家后人。袁世伯前两句说的正是此意吧?但后两句愚侄百思不得其解,望袁世伯给予解释!”
袁天罡捋了捋长须,将目光看向我,说:“这便是《推背图》第四象,老夫只知届时会有五位大臣威逼太后娘娘下位,将李唐已落败的皇子重新匡扶至大唐帝位。客师!你应比老夫更为清楚吧?”
我挠了挠脑袋说:“莫不是神龙政变?”
“神龙政变?何为神龙政变?袁兄可否给愚弟说说?”
我刚要开口,袁天罡咳嗽了两声阻止我说下去,继而说:“武后如今风光无限,以她之性情,登基大典过后,必会让你等替她推演《推背图》第四象。如今她已君临天下,是万万接受不得第四象之论的!倘若你二人将真话告于她,轻则你二人将殒命她手,重则以她‘宁杀错莫放过’之性,朝内必将一片腥风血雨。如此,国家难以昌盛,历史也难以轮转,《推背图》也终将就此湮没。”
“依父亲之意,我与李谚当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保全这太平盛世,让《推背图》得以流芳百世?”,我虚心问道。
“老夫既然算到你们会来此,这便是缘分使然。倘若,你们晚来几日,大唐的命数也许就将被改写了!办法很简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二人须尽快远离朝廷,带上妻儿远走高飞。如此方可保全大国小家!”,袁天罡皱眉说着。
“可我与袁兄正是立身之年,如何方能辞官归隐?陛下若是不愿放手,我等岂不是自身难保?”,李谚紧张不已。
我赞同的点点头,看向袁天罡。他捋了捋了长须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老夫今日只为提点你们,后续之事只能靠你二人自行运作了!”,说着他便坐到蒲团之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不再理会我们。
我与李谚面面相觑,还想再请教几句,袁天罡闭着眼睛挥挥手说:“走吧!继续登高眺望远方,看看何处是你们的归宿!”
“爹…袁世伯,您保重!”
“有缘再会!”
我与李谚对着袁天罡深深鞠了一躬,缓缓退出厢房。见我们出来,思公主与姝儿立刻围了上来。
也许是我们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使得思公主与姝儿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继而紧张问道:“出了何事?为何你们脸色如此难看?”
我与李谚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各自抱起孩子说:“走!继续登高!”
穿梭过熙攘的人潮,不多时便到了山顶。我与李谚坐在至高点,我感慨说道:“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美妙,一切河山尽在脚下,观此芸芸众生皆不过是米粟微尘。可你我也皆是浮尘一颗,禁不住居高者动动手指便可粉身碎骨。”
李谚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呀!明日过后,你我即将深陷沼泥之中,袁兄有何高见吗?”,我茫然地摇摇头。
忽然一阵清风徐来,身旁的竹林哗哗作响。“袁哥哥,思儿见过竹林无数,却从未见过能堪比推背小筑中的竹海之地。今日出游,让思儿想起那日小筑之行甚是怀念,改日咱们再去小筑中住上几日如何?”
听思公主这么说,胸口的玉环突然一阵灼热,灼热感似乎打通了我的思绪,于是我凑到李谚耳边,说:“事到如今,只有一‘逃’!”
“逃?虽天下之大,但尚无容身之所!娘娘若是执意要追究于你我,就算有遁地隐匿之神通,也会被掘地三尺呀!”,李谚失望地说着。
我却哈哈大笑起来,“常人尚且不能够,可你我是谁的后人?家父留与小筑,定然不是只为留与我们疗养之用!”
听完,李谚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愚弟简直愚钝,现成的避难之所,愣是未曾想起!啊~愚弟这下觉得这山顶是何其的壮观!心胸顿时开阔许多!”
直到夕阳西下,我与李谚挥着手对着山下景色大声呼喊:“再见啦!再见啦!”,兢儿与业儿也学着我们的样子呼喊着,思公主与姝儿则在一旁看着我们的傻样偷笑着。
他们不明白,我与李谚是在与这大唐山河告别,明日一过,我们即将与世隔绝,再见此景,不知会是何年。尤其是我,万一忽然有一天回归现实,那这一次,便是永别了。
回到家中,姝儿问我:“相公,姝儿觉得自从你与李大人从父亲那里出来,便有些怪异,是否出了何事?姝儿可以帮到你么?”
我摇摇头,说:“姝儿不必担心,事情已然解决。不过,今日须劳你费心,将我们的行李悉数收拾,明日夜里,我们与李谚一家就将连夜前往推背小筑长住。”
“为何如此突然?”,姝儿疑惑问道。
“今日父亲提点我与李谚,必须离开朝廷,否则会有杀身之祸。”,我简单解释着。
姝儿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虽然姝儿不懂朝廷之事,但既然是父亲所说,姝儿自然是相信的,姝儿这就连夜收拾,无论相公去哪,姝儿便跟着去哪!”
我点点头,说:“思公主身份特殊,我有些担心李谚那会出什么状况,我先去李府看上一看,你先收拾着!”,姝儿点头回应。
来到李府,刚进庭院就见到李谚一人坐在庭院中喝酒,“贤弟如此雅兴,是将事情与思公主谈妥了吗?”
李谚喝下一口酒摇摇头说:“愚弟不知从何说起,倘若公主不信此事,不愿随我们离开,那又该如何?不如愚弟仅带上业儿随你等一同归隐吧!”
“胡闹!你是想将公主就此抛弃吗?你不说,又如何得知公主心意?公主在哪儿,为兄替你开口!”
话音刚落,就听见思公主的笑声传来:“袁哥哥找思儿有何贵干?本公主倒要听听李谚有什么话还需要袁哥哥替他说的?”
我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思公主,明日夜里,袁某计划与你们一家连夜前赴推背小筑长住,陛下登基之后,《推背图》之象或会引起灾殃,轻则杀身之祸,重则朝廷动荡。但请公主放心,只要我与李谚归隐,就能保证陛下与朝野皆能平安祥和。”
“此话当真?是袁伯伯今日告知你们的吗?”,思公主问。
“袁某不敢妄言!正是家父指点!还请思公主随我们一同归隐,待日后有机会再重回尘世尚且不迟!”,我拱手说道。
思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本公主已嫁于李家,那便是李家之人,李谚要去哪,本公主理当跟随!这有何不能说的?李谚就是不如袁哥哥这般有大丈夫气概!”
听到这话,李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大丈夫有一个便够,李某习惯听从袁兄的安排…”
自此,归隐计划已经完成,只待明日登基大典过后的计划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