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今湄的脑海里全是萧元柏说的那番话。
萧祺这个人,她在婚前就是听说过的,传闻中他心机深重,手段狠戾,向来不与人讲什么感情。
更重要的是,今湄知道,她和萧祺的婚事,只是温府为了攀附权势而做的一场交易。
萧祺不喜欢她,那是正常的。
只是……这些天的相处中,她以为,他至少不讨厌她。
可是,原来都是错觉吗?
萧祺不是不讨厌她,而是下意识地不信任她,防备着她。
这比讨厌更让今湄觉得难过。
回到官驿,薛城早已先她一步到达,正和萧祺坐在大厅吃晚膳,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了下去。
今湄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
见状,萧祺皱了下眉,叫住她:“不吃饭?”
“不饿。”今湄没好气地回他,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什么,走回柜台前:“再帮我开一间客房,钱我另出。”
说罢,掏出租马车剩下的银子,扔在了桌面上。
薛城哭丧着一张脸,盯着那银子,半句话也不敢说。
“好勒!”小二麻溜地收了银子,递给她一把钥匙。
今湄抬手接过,转身正要上楼,眼前一花,忽然多了个身影。
她定睛一看,顿时有些烦心:“好狗不挡道,让开!”
人生头一回被人骂狗的荣陵王脸色顿时就黑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大步往楼上走。
他把今湄一路拉回房间,寒着声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今湄不想跟他废话:“我就想自己睡个房间怎么了,王爷有意见吗?”
萧祺脸色阴沉,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今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想起萧元柏的话,到底还是恼意占了上风:“我俩虽然成婚了,但总归没有夫妻之实,没有必要共睡一房,难道不是吗?”
她说着,哼了声,有意激他:“还是说,王爷你……”
“行了。”萧祺松开她,脸上怒气消散,再无任何表情:“你想去便去好了,我不拦着。”
这下倒轮到今湄发怔了,她扭了下身,看他果真没有阻拦,也不再多想,一溜烟儿地去了新开的客房。
是夜,下了小雨,今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身开窗透气。
窗外远山连绵,暮色沉沉,半颗星也没有,她怔怔看着,忽然便叹了口气。
翌日是个阴天,一行人打道回京城,今湄和萧祺同乘一辆马车,路上一路无言。
萧祺看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干脆偏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难怪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总算是见识了。
日暮时分,两人回到了王府,今湄还没下马车,就听见了红伶带着哭腔的声音:“王妃,我家王妃可回来了?她从没出过远门,肯定受了不少苦……”
今湄又好气又好笑,掀开帘子瞪了她一眼:“瞎叫唤什么,我好着呢!”
见她活蹦乱跳的,红伶忙擦了擦眼泪,又扶她下来,摸了摸,又哭又笑地点头:“嗯,没瘦,瞧着过得还不错……”
“行了。”今湄看着马车里就要出来的萧祺,忙不迭地推她:“回房吧。”
她现在不想看见某人。
红伶不知情况,张嘴要喊王爷,被今湄一把捂住嘴,拖了回去。
二人回到房中不久,有嬷嬷来敲门。
“王妃,王爷让我来给你送物件。”
萧祺给她送东西?今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好气哼了一声:“是什么啊?”
说话间,红伶已经去开了门,端着一个檀香木托盘进来了。
“天哪……”她掀开看了一眼,立刻大呼小叫起来:“王妃,是手工缝制的妆花礼服!”
门外的嬷嬷接着补充:“王爷说,后天就是王妃归宁的日子了,回娘家得挑件好衣裳,所以早早就吩咐老身备好了。”
今湄怔了下,从鼻子里嗤了声,没说话。
好在红伶机灵,赶紧给嬷嬷塞了两碎银,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这才关上门问她:“王妃,你们这去江陵府发生什么了?”
之前王爷还对王妃爱答不理的呢,这回怎么又记挂上了。
今湄坐在床沿,没所谓地绕着头发:“能发生什么?红伶,你还是太单纯了。”
一套衣服而已,不过就是为了顾全他荣陵王的面子罢了。
话虽这么说,到了归宁那天,今湄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那套衣服。
萧祺的面子她不管,但是大哥的面子不能丢。
想到终于能见到许久不见的大哥温修齐,今湄连着丧了几天心情总算好了点。
轿辇旁,萧祺着了一身蓝色精装,见自己的新王妃款款走来,眼神暗了一下。
“还是这幅臭脸色。”他垂下眸,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冷冷讥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在王府给了你多少气受。”
今湄轻哼一声,没答话,拎着裙子上了轿。
为了迎接她和荣陵王,温府上下也是做了不少准备,两人才下轿辇,温太傅和梅夫人就迎了上来。
“哎哟,王爷,您这事务繁忙,还能抽空陪着小女归宁,实属荣幸啊!”
梅夫人连连点头,看了今湄一眼:“我家今湄性格内敛,不会说话,这些日子若是有所得罪,王爷您也用不着客气,按理行事即可。”
闻言,今湄忍不住呵了声:听听,这是当妈的能说出来的话?
梅夫人和温太傅可没功夫管她是什么想法,两人围在萧祺身边,忙前忙后地伺候,全然没想起她这个女儿。
也好,今湄嗤笑一声,趁两人不注意,直奔温修齐的院子而去。
她拐过熟悉的长廊,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哗啦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
紧接着,一个男人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你一个残废,整天在这装什么文雅清高,我要是你,我早死了算了!”
听到这话,今湄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冲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门内,宣纸字画散落一地,一个公子哥模样的少年正单脚踩在书桌上,听见声响,愕然地转过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