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眸色渐深,联想起之前在白家以及官驿,乃至后来今湄被尾随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月诃教从始至终的目标,居然都是温今湄!
今日他们假意前来劫囚车,实际上是为了掳走温今湄……可是,为什么?
萧祺注视着那个黑手的手掌印,怎么也想不通,温今湄从小体弱多病,在温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会被月诃教盯上了呢?
这一切,不止萧祺不明白,今湄自己也不明白。
她是在日暮时分,从一间破败的寺庙中醒来的,身下铺着崭新的草席,耳边传来鸟儿的啼叫,似乎是在某个荒山野岭里。
抬头望去,涂层剥落的老旧佛像前,少女正百无聊赖地坐着,托腮看她。
“你醒了?”
今湄倏地反应过来,一把坐起,手指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想找寻能防身的东西:“你抓我做什么?!”
“你猜?”少女红衣如火,从佛像底座上跳下来,朝她逼近:“别找了,以你现在的武功,就算拿着西洋的手铳,也一定打不过我。”
这话虽然实诚,可今湄还是有点受打击。
她有些不甘地拍去手上的茅草,目光落在身下的草席上,怔了会,问:“这是你给我垫的?”
“嗯。”少女点点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似乎在等她问下一个问题。
“你……叫晏谣对吧?”今湄回想了下:“你之前在白家对我动过手,现在又抓我,是我跟你们有仇吗?”
晏谣摇了摇头,忽地又补充:“不全是,你妨碍到我了。”
“……”今湄没去细细深究那个不全是的意思,但她明白了一点:“是因为我插手了周副指挥使和长宏镖局的案子?”
这回晏谣没那么快回答了,只是问:“你为什么帮他们?”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今湄比她更不解:“周副指挥使在江陵府受民众爱戴,长宏镖局行走江湖多年,以诚信而闻名,这两户人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治他们于死地……”
晏谣一直静静看着她,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今湄觉得有点受挫:“你笑什么?!”
“没什么。”晏谣歪头打量着她,目光藏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意味:“真羡慕你啊,什么都不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眼底的笑意褪去:“你只需要明白,这两人都死有余辜便行了!”
今湄心中一震,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下意识地问:“他们……做了什么?”
长宏镖局她不了解,但是周副指挥使那一案中,萧祺确实在他的随笔中发现了一桩秘密。周副指挥使为此身亡,而他到底做过什么,却也随着他和夫人的离去一并入土掩盖,再无人知晓了。
既然晏谣这么说,那是不是代表……长宏镖局也与这个秘密有关?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了太多,晏谣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站直了身子,目光复杂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现在——”她耸耸肩:“你就老老实实当我的人质吧,萧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今湄心中一紧,见她不像是说笑,也跟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拿我当人质啊?我和萧祺虽说名义上是夫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桩交易罢了,没了我,他还能换个更好的。所以,你可能要失望了。”
“这样吗?”晏谣皱了皱眉,上前两步在她面前蹲下:“那你没有利用价值,我可是要杀了你的。”
今湄脸色微微发白,见她睁着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忽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昂起下巴,慷锵有力地说:“你要杀便杀吧,虽说这么死了有些可惜,但我技不如人,也认了。”
“啧,你这脾气。”晏谣抿着唇,似笑非笑:“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这话一出,今湄倏地就惊住了:“你认识我?”
“认识啊。”晏谣笑嘻嘻地站起来:“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荣陵王妃……”
“不,不是这个。”今湄打断她,径直道:“你是不是认识失忆前的我?又或者,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
“那这就是个秘密了。”晏谣微微一笑,黑眸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而我答应了那个人,要保守这个秘密,除非——”
今湄瞳孔缩紧,正全神贯注听着下文的时候,却见她脸色猛地一变。
微不可查的剑鸣声从寺外呼啸而来,一道白影随即破门而入,几个起落间,剑尖直奔晏谣后心而去!
今湄望着那袭人影,倏地睁大了眼——居然是萧祺!
他这一剑速度极快,晏谣蹲在今湄眼前,一时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然而萧祺的剑更快,迅速扭转方向直逼而去,她才堪堪站稳,剑尖就已经到了眼前,只能仓皇地飞身后退。
那剑离她始终只有一指的距离,最后在她背后抵墙之时,狠狠刺入了她的肩胛骨中!
晏谣闷哼一声,但还是强撑着,两手放到嘴角,发出一声嘹亮哨音,正是放在今湄被劫走时,召唤黑衣人离开的声音。
萧祺脸色一变,毫不恋战地抽回剑,转身拉起了今湄:“走!”
“可是……”她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不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望去,
破败的佛像下,红衣少女捂着肩上的伤口,苍白的脸上露出莫测的笑意,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离去。
今湄心中莫名一紧,忽地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心中疑雾重重。
萧祺带着她逃出那片密林,等看到接应的兵马,这才放缓了速度,沉声问:“没事吧?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今湄摇摇头,犹豫着要不要把晏谣说的话告诉他。
这时,包扎完伤口一直跟随寻找的徐逸也迎了上来,看见她,有些歉意地拱手:“连累了王妃,实在是抱歉。”
“没事没事。”今湄摆摆手,随口问了句:“令尊还好吧?”
徐逸看了眼萧祺,两人沉默片刻,才道:“先上车吧,此事稍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