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萧祺松开她的手,坐到一边。
薛城推门进来,见今湄坐在床上,愣了一下,赶紧低头,说:“那孩子说,府上出事的前几天,他和黄氏被一个女子安顿在城外住了几天,那女子答应过几日就放他回家见爹爹,并无异常。”
今湄怔住:“没了?”
“……没了。”薛城摸摸脑袋,看向自家王爷。
萧祺端起茶杯,轻轻浮了浮茶水,许久才道:“那女子样貌衣着他可还记得?”
“记得,他说那女子穿一身红衣,很亲和,不像坏人。”
红衣姐姐?今湄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那天在白家看到的那个红衣少女?”
萧祺眸光微闪:“很有可能。”
“那事情就说得通了!”今湄一拍手,恍然大悟:“这少女说不定就是白家的余党,为了复仇找到周副指挥使,用夫人孩子威胁他,逼他自尽!”
她说着,忽地又皱眉:“不对……她若是白家余党,又是邪教中人,为何却没有对黄夫人和孩子下手?那黄夫人逃过一劫,为何最后还要自尽?她隐瞒的又是什么?”
薛城瞧她自说自话,沉迷其中,忍不住低笑起来。
今湄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薛城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小心翼翼道:“王妃这样子,和王爷倒是有些像。”
话音未落,萧祺倏地抬首,冷冷撇了他一记。
薛城赶紧收敛笑意,垂首站好。
今湄也有些尴尬,望了萧祺一眼,只见他忽然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叠残纸。
“答案,可能就在这些纸里了。”
这些纸正是昨晚黄夫人烧的那叠,虽然萧祺抢得及时,可烧毁得仍然十分严重。
昨晚他细细研究了一番,从几句零碎的句子中看出这口吻似乎是周副指挥使本人,于是今早便去太守府要来了笔迹对比,确认了猜测:这些纸张,正是周副指挥使的随笔。
“这里面……会有什么?”今湄喃喃,不敢想象会是什么,会让黄夫人放下年幼的孩子,就这样决绝地自尽。
萧祺正欲开口,抬头见她脸色仍带着几分苍白,想来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回过神来。
略一沉默,他将纸收回怀中,问薛城:“早膳可备好了?”
“嗯。”薛城点头,忙道:“属下这就下去备碗筷,等王爷王妃下来用膳。”
萧祺颔首,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才回头看今湄:“先吃饭,此事稍后再议。”
今湄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语气比昨日缓和了许多。
嘁,八成是错觉!这家伙从大婚之后就开始跟她不对付,先是眼见她受欺负置之不理,后又故意把她带到江陵府来折磨,全程凶巴巴,不怀疑她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关怀可言。
她忿忿想着,人也精神起来,终于觉得肚子空空,赶忙下楼去吃饭。
官驿外今日出乎意料地热闹,今湄瞧着人来人往,不禁好奇:“今天什么日子?”
“江陵城每月的早市开了。”薛城咬着馒头,眼神不停往外瞟:“难怪昨日起街上人便多起来了,想来都是来赶集的。”
今湄从未见过这场面,听得兴起,便说:“一会儿我们出去看看?”
薛城眼神一亮,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偏过头去看萧祺。
今湄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位爷,立时泄气,恨恨地啃起了馒头。
萧祺心系周副指挥使一案,自然不可能同意两人出去逛早市,于是吃完饭后,三人便在屋子里拼起了碎纸。
那纸厚厚一叠,又被烧得七零八落,今湄眼睛都要拼瞎了,一直到黄昏,都没能找出有用的线索来。
等到窗外日光彻底暗下去,她终于忍不住将纸一放,唉声叹气:“这能看出什么呀……”
薛城也累得够呛,闻言暗暗点头,却是半句话也不敢讲。
萧祺揉了揉眉心,将几片拼好的纸夹在账页中,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拼就闭嘴,本就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吵得本王头疼。”
今湄被他嫌弃了太多次,闻言虽然生气,却也没说话,毕竟她对这案子着实好奇得紧,实在是舍不得走。
薛城自然更是不敢动,连忙低下头去接着拼。
又过了半晌,萧祺已然拼出了不少完整碎片来,于是停下动作,翻开了账本。
今湄忙凑了上去,眼神熠熠发光。
萧祺微微皱眉,却也没阻拦,修长的手指按在碎片上,专注看着。
“早知……当年不该听那人唆使……悔之晚矣。”今湄低低念着,满头雾水:“谁唆使周副指挥使干了什么?”
萧祺神色渐渐凝重,翻开下一页接往下看去,碎纸上字迹断断续续,勉强才能看出大概。
“来了,这么多年……会有这一天,是我欠了他们。”
“……究竟是谁?我做了这么多……不肯放过我,难道……那事牵扯出来……会有更多人遭殃。”
“王爷……”薛城抓抓脑袋,半点头绪没有:“这都写得什么啊,啥都看不出来。”
今湄摇摇头,抬手衬住下巴,认真分析:“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这周副指挥使曾听人唆使做了坏事,这事也许与白家有关,现如今人家上门算账来了,他只得以死谢罪?”
萧祺双手抱胸,听她分析完并未言语,许久,才略微点头:“不错。”
难得听到他褒奖自己,今湄昂首,颇有些小得意。
“可白家早已满门抄斩,月诃教又为何会替它寻仇?”萧祺并未看她,只是拧着眉,心中疑虑却更深:“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把太子也引了过来,让黄氏甘愿自尽也不愿透露。”
说到底,最重要的东西依旧没有挖出来。
今湄诧异:“这事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薛城终于插上了嘴:“太子那是何许人也,周副指挥使一个区区芝麻小官,怎能劳烦他从京城赶到江陵府探望?”
今湄怔了怔,想起那晚他看到黄夫人尸体的神情和语气,当真是半分人情味也没有的。
“难道是太子他……”她喃喃,脑中闪现一个惊人的想法:“杀人灭口?”
薛城一惊,忙不迭地劝:“不可胡说不可胡说啊王妃,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萧祺霍然抬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倏地,便低哼了一声:“杀人灭口不错,可他杀的,不是周副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