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裴正肃人逢喜事,正是意气风发之际,裴秀容这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一家人,什么礼不礼的?有容儿这番话,为父甚是开怀,快坐下,咱们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
“多谢父亲。”
二人难得这般父慈子孝,席间上因裴秀容突然到来而变得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然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便显得裴秀容有些碍眼了。
“姐姐,今日父亲升官,可是咱们府上的好日子,不是妹妹多管闲事,只是你穿的这般素淡,未免不大吉利。”
这位自称“妹妹”之人,乃是王氏的亲女,名唤珍儿。当年裴正肃的发妻难产而去,而王氏的夫君也得了急病走了,这两人也不知怎的凑到了一起。虽然都是半路凑到了一起,两人的感情却是越发深厚,成亲多年,依旧是蜜里调油。也因此,连带着这珍儿也改了姓氏,成了裴家的次女,人称“裴二姑娘”。
裴珍儿的一番话,使得众人的注意力再一次聚焦到了裴秀容身上,自从祖母去世以后,她便常着一身素衣,到如今已成了习惯。这本也没什么,只是故意被人这样点出来,难免让人忍不住多想。
见裴正肃微微皱眉,看向裴秀容的眼神也褪去了先前的柔和,甚至隐隐夹杂着几分冷淡和不满,几个大丫鬟不由得暗暗着急,裴秀容却不慌不忙,从位子上起身对着裴正肃的方向福了福身。
“妹妹说的是,是女儿思量不周。只是今日原是女儿去佛云寺给祖母上香的日子,祖母一向不喜过分张扬,女儿思于此,方才如此打扮,还请父亲责罚。”
裴正肃虽然为人古板守旧,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当初裴老太爷英年早逝,是裴老太太含辛茹苦,一个人磕磕绊绊将裴正肃拉扯大。没有裴老太太,就没有裴正肃的今天,所以对于母亲,裴正肃一向敬重。
先前听了裴珍儿的话,裴正肃确实对裴秀容有所不满,可是一想到她是记挂祖母方才如此,再想到母亲在世时一向疼爱这个长女,裴正肃朝着裴秀容摆了摆手,“快坐下,什么责罚不责罚的,难为你还惦记着你祖母,不枉费你祖母疼爱你一场。”
谈及祖母,裴秀容不由得红了眼眶,“父亲升官,祖母若是知晓,一定会很开心。父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女儿不才,想今日上香的时候将这个好消息说于祖母听,好让祖母也高兴一番。”
“哈哈哈哈,这算什么不情之请,本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裴秀容抿唇一笑,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父亲升官,女儿实在开心,难免有些忘形。万一因为女儿的张扬,耽误了父亲的正事,实在是女儿的罪过。”
裴正肃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他未曾给予过关注的大女儿,生平第一次感念起发妻的好来,不仅给自己生了个令人骄傲的长子,便是连长女也是这般贴心。
“容儿尽管放心,今日一早,户部任职的文书已经送到了府里头,为父的官职如今也算是稳妥了。管家!”说着,裴正肃突然唤了一声,“收拾一下,待会儿用过膳,我随容儿一起去拜祭母亲。”
“老爷,”眼看父女二人这架势,竟是要说走就走,王氏下意识的阻拦道,“今日一早门房那边便收到了不少相邀的帖子,您好不容易过了丁忧,正是与同僚联络感情之际,母亲那边,不如妾身替您去吧,也算是我这个当儿媳的,尽一尽心意。”
然而裴正肃一旦下了决定,便不是轻易改变的人。“无妨,晾一晾那些人也好,当初我丁忧回乡,那起子小人嘴脸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倒好,知道找上门来了,哼,真当我是个泥做的,叫人随意拿捏不成!”
“可是老爷……”王氏还欲说什么,被裴正肃挥手制止住了,“无需再言,许久不曾祭拜母亲,本就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何况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哪里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是有什么事,你且交给清儿,他也大了,足可以独当一面了。”
被点到名字,裴清点点头,语气平淡,“父亲说的是,太太有事只管吩咐。”
王氏能一嫁进来便抓牢裴正肃的心,还将府上的中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然不是个不识眼色之人,见裴正肃当真铁了心要去,便不再阻拦,反倒殷切关心道,“既然如此,那妾身这就让人准备去佛云寺的物什,大姑娘年纪尚浅,难免准备不周,如今老爷也一同去,东西不齐全事小,若是怠慢了佛祖,那可真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