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宫门就在眼前，又似隔着山峦万重。

她已经走到这了，岂能放弃回头！

宫墙内玉娆锦绣，宫墙外白骨堆山，血流成河。

披发白衣，白飞烟形同徒留人间的亡魂慢步走向宫门，单薄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嘶哑清淡的嗓音一字一顿：“放我出宫！”

“叮”的一声鸣响，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皇上有令，私闯宫禁者杀无赦！”守城护卫不容情地微抬下巴，对她拔剑。

“杀无赦……”风过秋萍，她失神轻笑，“已死的人还能再死一次吗？”

护卫面面相觑，这女人似个从冷宫里偷逃出来的疯子！

“不管你是谁，没有谕令，没有腰牌。一律不许出宫！”护卫持剑走来要赶她离开。

在秋日的薄暮中，白飞烟没有犹豫地跪在宫门前，向两个护卫奴才重重磕头，额头撞地声响清晰可闻。

她轻合睫羽，落下清冷如灰的阴影，“我从未求过人，这次只求二位能放我出宫！”

慕辰逸放她血的时候，她没求过。他命人刀刀活剐她的时候，她亦是没有一句哀求。而今却轻易地给两个看门奴才下跪磕头，只为去给白家上下百口人命，敛尸埋骨。

护卫见她身形单薄，却跪得笔直。哪怕是给人下跪，也不见卑躬屈膝的可怜。顿觉她也许是宫里的主子，态度有了极大转变，“我等只是奉皇命办事，若私放贵人出宫，到时候被提督讯问起来……轻则领罚，重则丢命。贵人何苦为难我们，不如去向皇上请道旨意。只要贵人您有皇上懿旨，我等即刻打开宫门。”

用尽则弃，兔死狗烹之人，求他又有何用？是他一手屠戮了白家！

她白飞烟能向任何人下跪，但绝不会跪求慕辰逸。因为他不配！

明知没有皇上懿旨，没有人会为她打开宫门，白飞烟依旧跪得笔直，落在身子两侧的手一直紧握。

这一跪，是向刑场上白家冤魂恕罪。

身后传来车轮转动，和御马脖上的铜铃声。

素白丝绢的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的贵雅清影。

城门护卫松了一口气，如获救命稻草，放下手中刀刃抱拳行礼，“参见乾王。”

听到来人的名号，跪地不起的白飞烟微不可察的一颤。

当今的乾王正是废太子——慕辰泽。天下皇位本应都属于他，如果不是白家临阵倒戈，对慕辰逸倾力相帮，他早已继承大统。

昔日的北齐储君却成了困在皇都中的阶下囚，徒有王爷虚名，没有封地，更没有兵马。

乾王，钳王。

他被钳制在慕辰逸的手中，生死只需一句话一道圣旨。慕容逸的冷血无情她最清楚不过，慕辰逸之所以会留他一命，不是顾惜兄弟血脉之情，而是不想留下千古骂名。

亦或许，沦为笼中囚徒的慕辰泽还有利用价值。

白飞烟微微仰头望着薄日，目露苍茫，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天道轮回，果真如是！

慕辰泽会落得如此下场跟白家脱不了关系，而有“从龙之功”的白家没有成为朝中重臣，却是全族腰斩的下场！

“何人挡在宫门前？速速起身，莫要挡了王爷轿辇！”身边的侍卫一声高喝。

白飞烟恍若未闻，固执不动地跪在宫门前，单薄的白色中衣如同丧服，那般刺目。

一道清远的目光穿过纱帘带着莫测意味，落在她单薄笔直的后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