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娘气消却是有条件的,腊月十五元宵灯会上,她得与南国侯府的小世子爷同船游湖。
云秋染瘫在床上,内心悲凉。
转眼间逼近年关,连续下了一月有余的大雪也算告一段落,泷城街上渐渐恢复往日年关的热闹。铺子酒楼换上新灯笼,门上贴起了红红的福字,路旁卖年货的小摊摆的紧紧凑凑,热闹极了,沉寂了一月的泷城再一次恢复热闹人气。
许是年关将至,楚莫近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见到云秋染也不再白眼唠叨齐飞,一大早的就带了舒锦阁的裁衣娘子来替一家子量身形。在云秋染无声的抗议中,楚莫才没选拖沓的款式,听了裁衣娘子的建议换了一件简洁舒适的棉袄裙,虽说这种裙子云秋染也是不大看得上,但有了楚莫之前选裙对比之后,这一件就让人不那么难接受了。
如此选了四五套,楚莫才高兴的拉着裁衣娘子去了云中鹤的书房。
午时梅槿带着墨城来了尚书府,商量着今年两家一起过年关的事。云秋染她家人丁稀薄几代单传,到云秋染这就更惨了,只得她知道女儿。且祖父祖母早就找了个山水宜人的地方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几乎不会过来与他们一同过年。墨城他们家人更少,祖他父祖母早年便去世了,独留墨慕白一个。
至于他们二人的外祖家,那更是听都没听过。无论是梅槿还是楚莫,对他们娘家只字不提,问多少次都得不到答案,云秋染自觉的当全都不在人世处理。
两家关系亲厚,过年时便两家一起过,如此倒热闹许多。
除夕那天,云秋染穿着裁好的衣裙随着她爹娘一起到了将军府。过年该有的布置梅槿都做的滴水不漏,每个房间都细心的摆上梅花,点了熏香,整个府上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墨城出来接他们时也是穿了一身新衣,冰蓝的直襟长袍,袖口衣摆均用白色秀了滚滚祥云,腰间捆了靛蓝滚边白玉腰带,领口露出雪白的里衣,衬得他的脖子如无暇白玉一般,头带珍珠银冠,款式同样是简洁大方。
墨城谦谦有礼,将他们三人带入正堂。见到云秋染时,眼里光芒骤现,对她轻柔一笑。
云秋染心里感叹,果然是一见萧郎误终身,不见萧郎终生误的好样貌!
两家人喜气洋洋的聊天,晚饭过后小辈同长辈见礼拜年,说着吉祥话,四位长辈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欢喜的递到云秋染和墨城二人手里。
子时一到,宫里开始燃放烟花,即使在将军府也能遥遥望见。一朵朵巨大的烟火在皇城上空炸开,盖过零星几颗暗淡的星星,将这夜晚照的如白昼一般,流光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楚莫和梅槿喝了点果酒,正拉在一起滔滔不绝聊着什么,云中鹤和墨慕白无奈的陪在一旁。云秋染拎着一壶酒坐在屋外,抬头欣赏这绚丽烟花,一年也就能看这一次,还是值得好好欣赏的。
“你看那朵烟花像不像百味轩的杏仁酥?”
身后的墨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走到她身旁。
自然是一点不像。
墨城无奈的拿出包好的杏仁酥递给云秋染:“鼻子怎的这么灵?”原想给她个小惊喜。
云秋染嘿嘿一笑,拿起杏仁酥一口咬了一半。杏仁酥味道十分香甜,只不过吃多了容易腻,好在这次有酒解腻,云秋染一连吃了好几个,手里一小坛酒迅速见了底。
墨城抢过所剩不多的杏仁酥,眉头一皱:“少吃些,一会睡觉隔食。”
“行吧。”云秋染哼哼。
烟花炸了足足一刻钟才结束,方才热闹无比的夜空转眼又归于平静。云秋染咪了咪眼,依稀能辨别北极星,其余的隐隐约约看的十分不清楚。
云秋染靠在椅背上,吐出一股酒气,无趣道:
“今晚星星也不好赏。”
墨城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云秋染,笑道:“再过两个月天气该转暖了,那时的星星才好看。”
云秋染灌了口酒,道:“我记得到过年去再过几月便是你生辰了,你马上该十六了。”
“嗯。”墨城望着云秋染,今日的她难得穿了偏少女的嫩黄色衣裙,头发也不再是一根簪子或是一条丝带随意绑上的半马尾辫了,用了一套与衣裙相配的玉花簪好好的挽了个髻,发髻后面垂下一条尾端拴着鹅黄玉珠的银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荡在剩下披散的青丝之上。
这样的云秋染真是极少见了。
云秋染问道: “梅姨可有为你相看姑娘了?”
问了半晌也不见墨城答话,云秋染扭头却看见墨城盯着自己笑的温温柔柔。云秋染被这个笑弄得心里犯怵,心道就算想转移话题也换个方式啊,这盯着她笑的这么……这么……柔情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她了呢。
从某方面来说,云秋染这次倒是猜中了真相。
云秋染怵久了,心中开始有些气性。墨城想恶心她让她转移话题,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墨城!你看什么呢?”云秋染伸手在墨城面前晃。
墨城笑道:“看你。”
“……”这么直接,这话她没法接啊。
“我脸上长花儿吗看成这样?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墨城点头:“听见了,我娘问过我了。”
云秋染又灌了口酒,道: “那你怎么说?瞧中哪家姑娘了?”
墨城望着云秋染,轻笑道:“是瞧中一个。”
嗯?有情况!云秋染来了精神:“谁家的?”
墨城笑而不语,云秋染又问:“是不是朱家姑娘?还是前年清水寺见的陶姑娘?”
墨城摇头,云秋染一连问了好几个,皆是否定的答案。
“当真是守口如瓶,你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撮合撮合。”云秋染灌下最后一口酒,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心道。
“不急,她还不知道我对她有那心思。”墨城背着手,目光望向黑暗的远方。
云秋染挑眉笑道:“还学起佳人才子那般偷偷思慕么?你若再不主动让那姑娘注意到你,万一他家人将她许人了可怎么好?你悔都没地方悔的。”
墨城望着云秋染认真道:“说的有道理。”
楚莫最近的行动墨城都听梅槿说了,不知为何他们都认为他和云秋染互相皆无那种意思,也从来没想过要撮合他们二人,照这样下去,他还真怕楚莫给云秋染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府里闹到半夜,楚莫梅槿都被拖去房里睡觉去了,两个都当娘的人了撒气酒疯来跟个小孩子似的。云秋染插着腰目送四人远去,目光落在楚莫身上,觉得有些丢人。
“我也送你去休息吧。”墨城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云秋染身后。
云秋染揉了揉眉心,顿觉头昏脑涨。今日这酒她也喝多了,方才闹哄哄的不觉得,如今安静下来才发觉这酒的后劲来的凶猛。
墨城上前虚扶她的手臂,关切道: “头晕么?一会我让人送醒酒汤来,你喝了再睡。”
云秋染点点头,在墨城带领下到了为她准备休息的卧房。
墨城端来醒酒汤,看着云秋染喝的一干二净才放下心来。
墨城替云秋染掖好被角,坐在云秋染床边,看着她有些难受的皱着眉头,不由道:“今日你喝的确实多了,那烈酒你就喝了三坛,饭间又喝果酒,酒喝混了比平常更容易醉,明日起来说不定会头疼,且多睡一会,不急着起来。”
“无碍。”云秋染喉咙有些干涩,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墨城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云秋染润了喉,又将屋内一切都收拾妥当才独自提着灯笼离去。
三个男人皆是有官职在身,新年第一日早朝朝廷格外重视,所以天还未亮三人就穿好早朝服早早的上朝去了。
云秋染是剩下三个女人中最早起来的。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泷城,一丝凉风从门口吹进来,云秋染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了大半。丫鬟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等云秋染洗漱好后便有人为她端上来一碗热乎乎的清粥。
云秋染尝了一口,正和她的口味,昨日烈酒喝了不少,起来时胃里难受,喉咙酸涩干哑。昨儿睡的晚早上又起得早,酒还没醒透,此时还有些眩晕。
一碗粥下肚倒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云秋染对照顾她的丫鬟笑道:“你们倒是贴心,我起这么早都准备好了热粥。”
丫鬟恭敬答道:“奴婢不敢得姑娘的夸奖,这是墨公子吩咐的。他说姑娘应该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该起了,让我们温好热粥送来。还说今日露重雾大,若姑娘想活动活动在院儿里练练就成了,武场路远容易受冻,当心落下头疾。”
云秋染一愣,哑然失笑,他当真十分了解她。今日身子不爽利,她确实想去武场练练出出汗,既然都被他未卜先知了,那就听他一回吧。
一旁的丫鬟见云秋染展颜,不由道:“公子对姑娘当真上心得很。”
云秋染看了丫鬟一眼,心知她误会了,摇了摇头笑道:“他对我确实好,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家公子可是有喜欢的人,你若乱点鸳鸯谱是会让墨城尴尬的,当心他罚你。”
说罢,云秋染拍拍丫鬟的肩披上外衣出了房门。那丫鬟满脸疑惑,喃喃道:“墨少爷从来在意的只有云姑娘啊,我在府里这么久也没看少爷喜欢过别家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