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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双钗记 第五章 朋友

晚上温澄照样睡在了棚子里,叶樟在外面守夜。

“你这样熬着身体会受不了的。”

半天没有听见叶樟回话,温澄掀开帘子。

叶樟靠着树干坐着,嘴里衔着根枯草,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他的目光涣散,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叶大娘的死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吧。

温澄爬起来,从他们的行李里面摸出他们还剩下的半袋饼干。

“给。”温澄递给叶樟一片,自己也拿出一片来小口小口咬着。

叶樟瞪着温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败家婆娘。”便也吃了起来。

“洋人的东西都那么好吃吗?”

温澄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洋人的?”

叶樟努努嘴,“那上面的字不是洋文吗?跟我在先生的书上见过的差不多。”

温澄耸耸肩,“你觉得 好吃是因为你现在饿了,我觉得还是我们家乡的东西好吃。”特别是她哥哥亲手做的。

叶樟笑笑,“也是,我们村口有家食肆,羊肉汤那叫一绝,比镇上的,县里的,都好。”

“还有挑着担子卖花糕的老婆婆,做花糕的手艺,十里八村的没人说不好。”

“我们村口还有一口老井,水可甜了,一百年没有断过,我娘用井里的水酿酒,喝起来也是甜的。”转过头对温澄说:“女孩子都能喝。”

“只不过,这次大旱,井也干了。”娘也没了。

叶樟继续笑道:“你别看我娘如今逃难是这副模样,其实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虽是乡下地头,家里却收拾的很整洁,屋子里的花斛还会插上一把花,有时候是菊花,有时候是月季,冬天的时候还会有红梅。”

“我小时候皮,总爱爬树摘果子掏鸟蛋,下田摸泥鳅,我娘每天都给我换衣服,然后洗的干干净净,她自己的衣服就算满是补丁,也不会沾上一点灰尘。”

“她不会干农活,就把地租给别人种,平时就做些针线活,拿到大户人家去换点钱。我们的日子过得清贫,却很快活。”

对家乡的怀念,都是一点点小事的堆积,却深入了你的骨髓,对母亲的怀念,从此怕是也只能寄托在一件又一件的往事之中。

温澄呆呆地看着叶樟,这是她第一次见叶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第一次见他的脸上露出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色。

“等灾过去,我们还可以回去啊。”

叶樟顿时恢复到以往的冷硬,不说话了。温澄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几下,叶大娘都不在了,怎么也回不到以往的日子了。

“你还是好好睡觉吧,没事的,不用守夜。”温澄转移话题,“我把中间又挂上了帘子,我睡里边你睡外边。”

叶樟认真地看着温澄,“你说你这一路跟着我,以后还嫁的出去吗?”

温澄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叶樟也不管温澄,径自闭上眼睛,“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赶紧进去睡觉去,明天要是走不动,我可不会管你。”

温澄躺在草席子上了才想明白,叶樟坚持不进棚子睡觉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高兴。

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温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还起不来。

“你是不是想留在这?”

听见叶樟说这种话,温澄立马翻身爬起来,瞌睡去的无影无踪。

可是另一个问题却阻碍了她赶路的步伐,脚板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的行动越来越慢,叶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脚疼。”

“是不是起水泡了?”

温澄点点头,昨天就有了,她一直忍着没说。

叶樟停下来,“你把鞋脱了,我给你挑挑。”

温澄犹豫,她好几天没有换过袜子了,本来遇到水之后打算换洗一下,结果被叶樟呵斥了,用水洗袜子也太奢侈了。

“磨蹭什么?快点!”

……….凶巴巴!

叶樟从包袱里找出一根针来,左手抬着温澄的脚,雪一样的白衬着黧黑的手,给人的视觉冲击极其强烈。叶樟强迫自己忽视那滑腻的触感,右手小心地挑着。

两只脚一共长了五个晶亮的大水泡,看着甚是吓人,温澄咬着唇把脸扭到一边。

挑好水泡以后,叶樟又让温澄坐到了车上,温澄简直受宠若惊,“算…算了吧,我可以自己走。”

叶樟呵斥一句,“你是打算走几年哪?温小姐?”

温澄尴尬地闭上了嘴。

正午的太阳烤的人快要化了,实在是不能再继续赶路,他们便找了个相对阴凉的地方歇息起来。

温澄讨好地把水壶递给叶樟,“你辛苦了。”

叶樟看着温澄眼巴巴地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跑到他家来的一只小叭儿狗,他很是当宝贝的稀罕,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给狗吃,只可惜,没过几天,它就不见了,就跟当初突然的出现一样。

温澄四周看了看,“诶,你不觉得人多了起来吗?”

叶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插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樟哥。”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少年,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独特的沙哑。

“真的是你啊,樟哥,你果然是要去徐州,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一块走啊。”

温澄不明所以地看着。

叶樟的表情不如少年那样激动,“你们不是往汴州去了吗?怎么在这?”

少年的脸色黯淡下来,“我们二十多天前就到了汴州了,可是善王根本就不管灾民,只有那些有钱人才能进城,像我们这样的,压根就没指望,坚持了三天,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决定到徐州试一试。”

“谢茂森真是个伪君子,号称自己菩萨转世,有大善大爱,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骗子,我们领的救济粥连人影都照的一清二楚,城外饿死的难民尸体都堆成了山。”

叶樟只静静地听着。

“对了,大娘呢?她的病好些了吗?”

叶樟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我娘她,过世了。”

少年面露惊愕,“怎…怎么会?樟哥……”

叶樟摆摆手,示意他没事了,少年难过地低下了头,“我姐知道了一定很伤心,从小她就最喜欢跟着大娘了。”

“对了,我去叫我哥和我姐,还有子业哥。”少年说着就登登登地跑开了,一会就带着两男一女走过来。

“樟哥哥,可算找到你了。”

眼前的少女虽然稍微黑了点,身子也过于瘦弱,可此时哭的梨花带雨,也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

少女继续抱怨道:“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吗?你怎么一声不吭就丢下我啊,害的我以为你都不要我了呢。”

另一个高个子的男子拉住少女要往叶樟身上扑的身影,“柳儿,你给我好好站着。”

少女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叶樟,“樟哥哥。”

叶樟没有理会少女的哭诉,跟高个男人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男人互相抱了抱,几人开始说起话来,可以看出,他的神色还是很高兴的。

温澄这才知道,这几人都是跟着叶樟一块长大的朋友,少年和少女以及高个子男人是兄妹,高个子男人最大,叫俞青山,女孩排行老二,叫俞青柳,最小的弟弟叫俞青河,三人的父母早逝,从小就是俞青山照顾着弟妹长大的,叶大娘对三兄妹也颇多照顾,另外一个男人叫萧子业,看起来气质有几分儒雅,但此时有几分逃难的狼狈,不知是什么来历。

“大娘的事我们都听青河说了,叶樟,你要想开点。”俞青山很是沉稳,跟他的弟弟妹妹都不太一样,有长兄如父的感觉。

“樟哥哥,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大娘最喜欢我了,教了我好多东西,我会做的很好的。”俞青柳说完还看了温澄一眼。

温澄有点尴尬,叶樟没有向众人介绍她,其余几人也好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无视着她。

可能是俞青柳的目光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萧子业看向温澄,“叶樟,这位是?”

叶樟这才跟想起温澄似的,随意说了句,“啊,这是温小姐。”说完又转头跟俞青山聊了起来。

温澄在经过几次心里建设之后,也变得淡定起来,坦然自若地接受着俞青柳的打量。

“你觉得咱们去徐州能进城吗?”俞青山问。

俞清河抢过话头,“其实进不进城的无所谓,关键是要给我们饭吃啊,朝廷拨了那么多的赈灾款,全被这些当官的给吞了,所以才有这么多人逃荒去。”

“朝廷拨的那点银子,就算当官的不吞,也不够这么多灾民撑到明年去。”萧子业淡淡地说。

“相比那个善王谢茂森,徐大帅要顾及的多些,我们的希望也要大一些,当初我跟你们说了的,是你们自己不听。”

俞青山有些尴尬,当初叶樟确实跟他提过这事,但当时他对善王的名头很是崇拜,觉得去汴州更好些,没想到叶樟自己先走了。

“哎呀,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我们现在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嘛,樟哥哥,你可不能再丢下我自己跑了。”

温澄略带调侃的看着叶樟,艳福不浅啊,温澄再瞎也看得出这姑娘对叶樟不一样的心思,只是叶樟对这姑娘可是够冷淡的。

叶樟突然转过头来,瞪了温澄一眼,把温澄吓一跳,这人背后是长了个眼睛吗?

等到最毒的日头过去后,他们又开始赶路了,只不过这次的队伍比之前壮大了不少。

当俞青柳看到居然是叶樟推着温澄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喂,你自己没长脚啊,樟哥哥凭什么推着你啊,他也不是铁打的,这么远的路,你是要累死他么?”

温澄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被俞青柳这么一说,更是羞愧了,红着脸就要从车上爬下来。

不料叶樟一个使力,车子开始前进了。

“坐好了,摔倒了我可不负责。”

俞青柳怀疑的目光在叶樟和温澄身上来回扫视。

“青儿,你要是累了,哥哥也可以背你。”

“对对,姐,我也可以背你,我长大了。”

萧子业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俞青柳的心里跟打翻了一瓶子醋似的,并没有因为哥哥弟弟的话而得到安慰,她兀自沉浸在自己酸涩的情绪中,时不时地用眼神剜一下温澄。

而温澄却开始羡慕起了俞青柳能够享受着哥哥的宠爱,要是她的哥哥在这,肯定也会背她的。

目光又转向叶樟,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子,滴下来打在了车辕上,脸庞被晒得通红,气息却很平稳,偏瘦的身体还能看出以往的结实,那一刻,温澄突然有了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