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在山上生活了两天,让温澄喝了两天的药,等到叶樟觉得温澄彻底地痊愈之后才决定离开这里。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啊?”温澄问叶樟。
“这两味药是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的能够治夏疫,我也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你的命还挺大的。”
“你找的那两种药能治好我,是不是也能治好别人?”那些患病的人就有救了。
“这病又不是什么绝症,只要治疗及时也不是救不活,城里肯定有大夫能治,这是徐大人该操心的事,与你无关。”
温澄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叶樟看着她走一步喘三喘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蹲下身,示意温澄上来,温澄愣了一下,接着便毫不客气地爬上了叶樟的背,温澄用手扶着叶樟的硬邦邦的肩膀,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甜意。
“我们现在回去合适吗?万一又被传染了怎么办?”温澄不解。
“都这么多天了,要是徐大人连这点疫情都控制不了,又凭什么统领苏北军呢?”
温澄闻言不再说什么,她跟着叶樟走就是了。
“你有个哥哥?”
温澄一愣,叶樟怎么知道的?
叶樟好像明白温澄在想什么,解释说:“你做梦的时候喊过。”
“嗯,我爸……父母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是我哥哥把我带大的。”六岁那年,她的妈妈跟爸爸在一起飞机事故当中双双丧生,也是在那之后,她被接到了老宅跟哥哥一起生活,后来…哥哥结婚,她跟嫂子的性格合不来,等她考上大学,就搬了出去独居。
“我哥哥是一个很好的人,博学多才又温文尔雅,身边的人都很喜欢他。”从小她哥哥就不乏追求者。
“我跟哥哥相依为命的长大,他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或许她说错了,这个世界也没有了哥哥,只有她一个人。
叶樟半天没说话,突然“嘘”了一声。
“别说话。”
叶樟把温澄放下,带着她趴在了地下,轻轻地扒开草丛往前看去。
宽阔的的道路上时有流民经过,无一不是朝徐州城方向而去,叶樟的视线却锁定在了其中几个人身上,那几人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有力,虽是作流民打扮,却面色红润,身材健硕。
叶樟沉思一会,爬起来,带着温澄继续往前行,步伐却是快了许多,小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城门口。
果然如叶樟所说,感染时疫的人已经被单独隔离起来了,人数达到了数百人,有专门的人每天熬药照料,最近两天增加的数量已经明显地减少,其余的灾民每人每天必须喝上一碗预防的药,还在城门口贴了告示,教大家怎么防御时疫,并不定时有人来抽查,只要是发现没有按照要求做的,就地实施鞭刑三十。
叶樟带着温澄找到了俞家三兄妹和萧子业。正在煮水的俞青柳一下站了起来。
“樟哥哥。”俞青柳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叶樟的面前,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我去找过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哭的温澄都有点动容,这姑娘对叶樟倒是一片真心。
“叶樟,你回来了,温小姐好了?”
温澄对着萧子业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了。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温小姐……那天,那天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想着,我们就去摘个柳条,很快就会回来的……”俞青河挠挠头,他无数次地祈祷过希望温澄没事,不然,他连道歉都不知道向谁道去。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
温澄一开始确实怪过俞青河,可现在事情过去了,也反省了一下,人家又没有义务要保护她,她又何尝不是太大意了,才在棚子里睡过去,导致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青柳,你给温小姐陪个不是,那天还不都是你吵着要去摘柳条才让温小姐身处险境的,幸好是没事,否则你的罪孽就大了。”俞青山说。
温澄赶忙拦住,“不用了不用了,俞姑娘也不是有意的,我这不是没事嘛。”
俞青柳嘟囔一句,“假惺惺。”被俞青山听到了,又是一顿训斥。
俞青柳不情不愿地向温澄说了句“对不住。”温澄笑着揭过了。
叶樟等俞青柳道歉完后才叫上萧子业和俞青山进了棚子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还交待他们不要进去。
叶樟直奔主题,“我今天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人。”他向两人描述了他看到的情景。
“如此怪异,必定不是寻常的流民。”俞青山摸着下巴,继续说道:“可,会是什么人呢?”
“我看像是军中的斥候。”叶樟沉声说。
萧子业一惊,“你是说……谢茂森?”
叶樟多看了一眼萧子业,他的反应如他意料之中的快,萧子业搬到他们村里已经十四岁了,身边只有一个老母亲,可在叶樟看来,他跟他母亲之间的感觉却很奇怪,而且,两年前萧子业母亲的去世也很突然,匆匆下葬,谁也没有见过他母亲的尸首。
“谢茂森…怎么会到徐州来?”俞青山不解。
“你发没发觉最近城外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了?”萧子业问。
“这个当然,多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先前也还奇怪呢,怎么后来的这些灾民都是从汴州过来的呢?现在叶樟说的消息让我一下子想通了。”
俞青山还是雨里雾里的。
“谢茂森拒绝接收灾民,那么这些数量庞大的灾民会怎么做呢?就跟你我一样,只能转道往南,要么是徐州,要么是相城,可相城那边的情况我们也都知道了,跟汴州没什么区别,黎祥业不约而同地跟谢茂森采取了相同的手段,就只有逼着灾民往徐州而来,但是徐大人却不能像他们那样做。”
“为什么?”
叶樟沉吟道:“这是他们算准了徐大人的处境……”
“鲁地84个州县成灾,灾民何止千万哪。”萧子业叹道。
俞青山恍然大悟,“哦……是不是他们就能趁乱来攻打徐州?”
“不错,守入城,先以候始,谢茂森想必也是对徐州垂涎已久,居然联合黎祥业下这么大盘棋,奇怪的是黎祥业居然也陪着他玩,不知道谢茂森许了他什么好处。”萧子业说道。
叶樟闭着眼睛,用指关节轻轻敲打着眉心,黎祥业的龙虎军自赣地揭竿而起,一步步稳扎稳打,势力延伸到鄂皖,相比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所谓的善王,要显得不起眼得多,如今联合起来……
“两地的起义军联合起来攻打徐州,就不怕到时候分赃不均?”俞青山问道。
叶樟睁开眼睛,冷笑一声,“那也是占城之后的事了。”
叶樟转头看向萧子业,“子业,我们得想办法进城去,见到徐大人。”
萧子业一笑,“你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
俞青山诧异:“城门守备如此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听说最先发现时疫的就是之前进城的灾民,所以才阻止了城里城外人员的流通,叶樟,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城?”
叶樟沉声说:“我是有办法进城,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办一件事。”
………
温澄见叶樟从棚子里一出来就要走,急忙问道:“你要去哪?”
叶樟停下脚步想了想,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温澄忙不迭的跟上。
他们来到了刘家的棚子。
刘家嫂子一看见她就惊喜地问:“你的病都好了?”
温澄点点头说道:“劳嫂子的挂念,都好了。”
刘家嫂子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温澄看向叶樟,叶樟说:“确是有事要找刘老爷子商量商量。”
“那你们快进来,我爹现在正醒着呢。”
刘家的两个孩子正在翻花绳玩,刘老爷子见有外人来了,就想从席子上坐起来,一个年轻女子忙上去扶他。
“婉儿,你出来帮我一下。”刘嫂子叫走了年轻女子,有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想必是听说叶樟有事跟刘老爷子商量,给他们腾出空间。
“老爷子,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您有个女儿嫁给了徐大人做二房。”叶樟开口道。
刘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才说道:“没错,我的大女儿是徐大帅的二房,还生了一儿一女,如果你是想通过我进城恐怕是没指望了,你也看见了,我们根本连消息都送不进去。”
叶樟等刘老爷子说完了才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进去呢?”
刘老爷子闻声抬起头打量了叶樟一番,“你是那个叶家的小子?从小跟着徐三拳学武的那个?”
叶樟点点头,“没错,我就是。”
刘老爷子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略显激动地问:“你真的能够进去?”
当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好好”,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是一个银镯子,款式很普通,但上面的花纹有些特别。
递给叶樟,刘老爷子开口,“你把这个拿给她看,她就知道是我了。”
叶樟仔细地收起来,“老爷子,您就等消息吧。”
刘老爷子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叶樟笑道:“这个您老就不用费心了,报酬我自会朝姑奶奶讨要的,告辞了。”
还没等刘老爷子问更多的话,叶樟就带着温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