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一个人影倚靠着一棵大树慢慢往月亮上飘，渐渐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相公，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玄极睁开双眼，看到两颊桃红的冬青正用似湖水般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

“没……没怎么，做了个奇怪的梦。”刘玄极磕磕巴巴地说。

冬青一听感觉不对啊，平时相公跟她说话都不结巴的，只有紧张了或者做错事情了才会结巴。

她用玉手轻轻捏住刘玄极的鼻子，娇嗔道：“你个扯谎的鬼，刚刚睡觉身体一直在乱动，好像在挣扎一样，现在说话这么磕磕巴巴的，一定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啊。”

“娘子，今日来给你看病的黄大夫，他不是人……”刘玄极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冬青脸上的表情。

可是冬青反而很淡定，她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那他会是什么呀？神仙吗？”冬青放下捏着他鼻子的手，双手环抱着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他是一只相思百灵鸟精……我梦中他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只鸟躺在地上。”刘玄极眼睛望着窗外呼呼吹着的北风。

一阵一阵的北风在窗外刮起来，零星的雪花吹进了窗子里。

“啊，怎么会这样？那黄大夫可是救了我一命的啊，一定是相公最近压力大，想多了，才会做这种梦的。梦都是不真实的，说不定黄大夫正在家里睡大觉呢！”冬青依旧用温情的双眸望着他。

“是真的，我做梦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黄大夫虽然肉体死了，却因为我身上的五个铜板渡劫，就是上次花五个铜板买我写的一个‘心’字的大肚子顾客，你说他很有福气的那个人给的。没想到那人居然和这相思百灵鸟有缘，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以前真是闻所未闻。我在京城外的百凤岭亲眼看着黄大夫由一只鸟变成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仙人，他和那棵大树一起飞到了月亮上去了。”刘玄极摸了摸冬青乌黑修长的头发，低声道。

“相公居然会信这些东西，真不敢相信！”冬青只用一只手勾着刘玄极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被窝对刘玄极伸出了大拇指。

刘玄极对她宠溺的笑了笑，将她放在被窝中，走到桌边把灯点着。

角落里多了一滩水，是玉艳晚上来流下的，她很喜欢躲在角落里看别人吃好的。刘玄极刚开灯，她就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对冬青做了个鬼脸，轻轻飘了起来，往坟山飞去。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改变了我对事物的认知、看法，有些事情不一定眼见就为实，有些东西也由不得人信不信。就好像我手上莫名其妙长了一只眼睛，小凤好端端半夜在我家窗前丢了三魂，白天阎王来做法，这些事情都是我以前都不会相信的，可是每一件事都是我亲身经历、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感受到的，都是真的。所以梦境，或许是那位千年树精将我的魂魄带去了百凤岭，让我亲手将黄大夫度化来报答他救你的恩情……”刘玄极掀开衣摆，坐在凳子上，拿出了笔墨纸砚。

冬青一听心跳忽然加快，难道相公知道自己不是人了吗？他为什么今天表现的异常镇静，没有像以前一样惊恐呢？

“相公，你……都知道了？”冬青穿着一身浅粉色薄纱衣，缓缓从床上坐起，酥胸微微露出。

“嗯，都知道了。”刘玄极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从我见到娘子的第一面就猜到，娘子是鬼，只是我没有说破。我很爱你，娘子。”

窗外的风呼啸着，窗户纸也在啪啪作响，而屋子内异常的安静。

“你早就知道我是鬼，那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冬青皱着眉毛，开始慌了。

“娘子，你别担心，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好好去疼爱你。你是我画中最美的仙女，是我心灵的归宿，也是我刘某后半生朝昔相伴的人。我不介意你是鬼，也不介意你是其他的什么，你是鬼的事情就是那个挺着大肚子的顾客告诉我的，他花了五个铜板买走了一个‘心’字，我知道他是想暗示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取决于我的心，没有谁能管的了。所以我还是选择和你继续生活，哪怕不会一辈子，哪怕只有一年，我都要和你厮守，今后没有你的日子，我会找木匠做一个精细的灵牌，写上‘爱妻冬青灵位’，然后吃饭的时候给你多放一双筷子一碗饭，走去哪的时候都带在身上，睡觉的时候抱在怀里，这样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我那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今天忽然被黄大夫将你变成肉身，我内心乐开了花，都想放下昏睡着的你赶去向他道谢。”刘玄极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水，挥笔写起字来。

此时冬青已经双眼通红，她噙着泪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溺爱着、包容着她的男人，哽咽着说不出话。

“可是晚上忽然被千年树精带我去百凤岭让我看到了黄大夫已经死了。那时我心里一阵心痛，他为了把你变成肉身而触犯了天条被九只弩箭射死，连千年树精也差点死了。我看着他变成一只鸟死了躺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百感交集，因为救你他失去了性命，失去了在人间逍遥快活的乐趣，虽然渡劫成仙了，只能在月亮里和千年树精作伴，受另一个世界的规矩管制……”刘玄极继续说道。

“相公，那你希望我继续做鬼还是变成现在的肉身呢？”冬青听刘玄极这么说，心里一阵失落，难道自己变成肉身相公不满意吗？

“我肯定希望你变成肉身！”刘玄极抢着说道：“我希望娘子这一辈子都陪着我，朝朝暮暮。只是用两个老者的生命换来我们的私欲，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冬青从床上爬起来，双臂从后面抱着刘玄极道：“相公别想那么多啦，那黄大夫既然有意要救我，也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幸福美满的在一起啊！”

“但愿吧……等来日后有空了我们去百凤岭祭拜他们二位老人，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凡间过得很幸福。”刘玄极挥笔写下三个字。

“相公写的是什么？‘刘明月’？这是什么呢？”冬青歪着脖子问他。

他放下毛笔，转过身捏着她的脸，宠溺地说：“这是我给咱们未来的孩子取的名字，‘刘明月’，我们的孩子是身在明月中的黄大夫所赐，所以我们和孩子都不能将他忘记。”

“呃……明月，好名字，嘿嘿，相公这么快就给肚子里的孩子想好名字了，真是心急。”冬青双臂勾着刘玄极的脖子，在他的怀里躺着。

而京城外的百凤岭上，一个身影悄悄地在跳动，朝一堆荒草跳了进去，看影子很像一只鸡。

“姐姐，姐姐！”声音很尖而且很大。

“怎么了七七，大半夜跑哪去了？”荒草堆下，原来是一个洞府。

洞内简约得很，除了少许的腊梅花，基本上没什么装饰。

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女正慵懒地躺在洞府内中间的一块青石板上，尖尖的眼睛，淡淡的眉毛，似火一样的嘴唇，微微凸起的颧骨，高高隆起的鼻梁。

“姐姐，我方才出去觅食，却看到我们经常看到的那只相思百灵鸟精和那棵千年月桂树精渡劫了，他们变成了月老和月桂树仙，飘到月亮上去了。那场面，可漂亮了！”这时悠悠踱来一只七彩孔雀，对着那黑衣少女嘴巴一张一合道。

“此处叫百凤岭，有修为的度化成仙很正常啊，有什么惊奇的。你呀，少出去看这些，老老实实在洞府内修行，他日也可以像那相思百灵鸟一样变成神仙飞上天的！”那黑衣少女缓缓坐起来，冲一旁的孔雀喝了一声。

那七彩孔雀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张开双翼，尾巴上缩着的羽毛全部撑开，像半边伞一般，闪着七彩光芒。

“姐姐，我看到了一个书生，可惜被藤蔓捆着，而且只看到了背影，身材高挑，望着背影就觉得器宇不凡。而且那千年树精就是这书生给他五个铜板，才会和那相思百灵鸟精一起度化成仙的，我觉得这种男人好帅啊，虽是书生身份却有着度化生灵的本事。”那七彩孔雀撑着屁股上所有的羽毛，原地跳起舞来。

“胡闹！七七，你可知道这些身上带有助生灵度化的器物的凡人，是此次三界劫难中也在受劫的上仙吗？他们肯定不会在身上写着自己是上仙，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本领，只是等机缘到了才会归位。我劝你啊，别打什么歪主意，好好在这打坐念经修行，说不定以后我们修炼成了神仙，还能有缘和你今晚看到的那个书生相见。”那黑衣少女将双手撑开，也是一袖子的黑羽毛，示意一旁的七彩孔雀在这个洞府安心修行才是唯一的出路。

“姐姐……我们都修行八百多年了，也还没有碰到什么有缘人来度化我们啊。这么多年来我们连男人身体都没有碰过，实在是太难熬了，不如我们去人间玩一玩啊……”那七彩孔雀使劲扭了扭屁股，七彩的孔雀尾不停抖动着，一股骚味扑鼻而来，弥漫了整个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