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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理编织者 12 梦想

不知为什么,事件发生的频率似乎渐渐高了起来,我也常常会和郑秋一起出去。在从封印里跑出来的第三天,我就又被她的电话拉走了。

这一次他又变成了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我刚到公司,连水也没来得及喝,就和他一起出门了。因为之前没有邮件通知我,我们在出租车的后排小声交谈着。

这次的问题是一座大厦,据说夜里会听到有点像是小孩哭泣,又有点像是野兽的号叫的声音,而且最近越来越强,有时白天也会听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屋吧……”我小声说。

“难说。”他摇摇头。“再说我不信鬼的。”

“哈?”我没反应过来。那一直以来他在做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鬼’这个字?”他有点不高兴地皱起眉毛。“你的脑袋被门框挤了?”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确实一直以来他都是用“妖物”来称呼的,从来没有说过“鬼”或者“幽灵”什么的……不过等等 ,那个“霸王”的事件又怎么说?

“那也是妖物啊。临死前的思念召唤了妖物,结果和他的精神融合了。”他摇摇头。“后来妖物除掉了,他不就消失了?”

是这么说的吗?不是把那个幽灵心中的迷惘破除了,然后让他升天了吗?

“看来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啊。”他的目光中露出带着鄙视的无奈,让我有点不爽。“关键在于个人的看法啦。你要那么说也可以,不过很混乱。破除迷惘是净土宗佛家的说法,升天是日本神道教或者密宗佛教的说法,你完全混到一起了。”

怎么好像我是笨蛋一样?我有点生气,不再说话,向窗外看去。不是高峰期,主干道也没有特别堵,路边深绿色的树丛一个个向后飞过去。今天天气有点阴,看来还不至于下雨吧。我把窗稍微打开一点,冷风直吹到我的头顶,把头发吹得乱摇。

气氛很尴尬。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在另一边向窗外看,似乎有心事,脸有点发红,眼角也有点湿润。会不会是因为刚才的话后悔了? 他从来也没有用这么火爆的态度和我说过话,今天心情不好么?

我稍微冷静了一点,把窗关上了。本想直接问他今天有什么事,可是却不好问出口。于是我还是重新开始今天工作的话题。

“那会是什么妖物?”我小声问他。

他绷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回答我,气氛也因此缓和下来。“……我查了资料,那座大厦的原址是一座村子,大概是三十几年前改建的,现在的楼是大概五年前重建的。妖物嘛,大概就和那个村子有关。”

再进一步的他又不肯讲了,不过不是闹别扭,反而说是要在除妖时再讲出来才有意义。于是我们开始聊些别的,比如那个村子如何,现在大厦又做什么用之类的,一直聊到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一个商圈。这座大厦里面在不同层分别有超市、服装店、饭店、游乐中心和健身房之类的地方,基本上算是这个商圈的核心。郑秋和接待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我们直接向一层的最深处走去。接待的人也没有带路,看样子是被郑秋打发开了。

一路走进去都没看到人,据郑秋说是今天特意封锁起来了。我们的皮鞋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出清脆的响声。我很喜欢这种声音,但是周围过于安静反而令我不安。

穿过几道装饰得很华丽的门,我们走到了游泳池的旁边。看来这里是健身会所的地方。没有开灯,满满的水在斜射进来的日光下反射出碧绿的色泽。郑秋走到游泳池边上停下了脚步,我也站到旁边。水面没有一丝波纹,远处传来街上来往车辆的声音,只有我们的呼吸声特别真切。

“果然。”郑秋开口说道,声音在室内回响。

“是什么妖物?”我问她。在这么空荡又安静的地方,让我有点不敢大声说话。

“是‘狐狸’。”郑秋说完,四下看了一下,继续道:“‘狐死首丘’。原来离开这里的人们,他们对故土的思念聚集在这里,召来了妖物。”

“可是你不是说当初改建时都很顺利么?怎么还会有妖物出现?”我回忆起在车上交谈的内容。

“虽然不是出于恶意,不过潜意识里的思乡之情是免不了的。”他的声调听起来有些冷漠。

我没有说话。

他停了一下,突然说道:“所以这是毫无意义的。”

他说出这句话来让我非常吃惊,完全不像他一直以来的作风。我看着他的侧脸,感觉他有些烦躁。果然今天不太正常。我正在想要怎么问,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

大概是野兽的叫声,不过我也没听过狐狸怎么叫,分辨不出。这声音似乎是呜咽一般,拉得很长。明明就环绕在身边,我四周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野兽的影子。

郑秋冷笑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叉开双腿站住,双手向前伸开。我觉得他似乎坏笑了一下,没等我说话,他开始念起来:“比黄昏更加昏暗者,比血流还要赤红者,埋没于时间之洪流……”

“嗯?”我一愣。这怎么听着耳熟啊?

这时郑秋已经快要念完了:“……将以吾及汝之力,赐与其同等的……”

“打住!”我赶紧打断他。“你想干嘛?真用出来你不怕被通缉吗?”这时我也知道他是在搞笑,于是跟着一起扯起来。

他也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一起笑了一会儿。不过我心里却一直在想另一件事:从来他在工作中也没开过玩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笑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先前那种紧绷的感觉了,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收起笑容对我说:“回到正事上来吧。虽然思乡之情人皆有之,不过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是完全没意义的。”

又是同样的话。听起来有些残忍。

“所以我要破除掉这份思念。”看我没接话,他继续说了下去。“因为这里没办法写字,我要用‘声音’把文字刻下来。”

“刻?”好玄妙的说法。

他点点头。“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集中精神,在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因为是‘狐狸’的妖物,所以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说起来也都是由人自身的欲望引发的,只要你保持神志清醒,就不会有事。”

说完,郑秋就闭上了眼睛。我也只好乖乖闭嘴。过了一小会儿,我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回想郑秋刚才说的话。幻觉?欲望?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保持神志清醒?说得简单,应该不那么容易吧?我回想起有关“狐狸”的传说,从来狐狸都是以诱惑人的姿态出现的,不然也不会把风骚的女子骂成“狐狸精”。要是“神志清醒”就能抵挡,也不会有那么多故事发生了吧?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摇了,刚有“糟了”这个念头,我的注意力就被突然发生的变化吸引了。

在游泳池的中央,突然浮出一个人形。虽然是从水下逐渐升上来的,但是水面一点波纹也没有。而且出现的人身上也没有湿。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翠绿色的长发长达小腿,在身后随意地批散开来,却不觉得凌乱。皮肤雪白得近乎透明。凝望着我的眼睛也是翠绿色的,鼻梁比较高,不是东方人的面孔。耳朵不像是普通人的耳朵,而是细长的,向两边的斜上方伸展出去。身材也很曼妙……

那个女子是赤裸的,但是我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她身上。她的双手捧着一柄长剑,看样式应该是西洋风的双手剑。尽管心里觉得很不妙,但是我的目光还是被牢牢吸引在这柄剑上。它是如此的金碧辉煌,如此庄严肃穆,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尽最大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跳到水里去。那个女子从水面上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虽然注意到水面仍然没有波纹,但是还没能把目光从那柄剑上移开。终于,她走到我面前,把剑向我递出来。

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要退后,但是身体却没办法做出反应,反而双手慢慢抬起来去接。眼看快要摸到那把剑了,我狠了狠心,用力咬了下舌尖,钻心的疼痛让我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闭起了眼睛。刚一闭上眼,好像所有的禁锢就全消失,我又可以自由活动了,赶紧退了两步,把手放下。仔细舔了下牙齿,发觉并没有咬破,疼痛很快就减缓了。我深呼吸了几下,稍微睁开眼看了看,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我额头上有些出汗。

看着平静的水面,我不禁苦笑。这是我的欲望么?我的欲望有这么大的格局?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在初中高中那会儿,我心气儿挺高的。应该算是中二的一种吧?如今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在做着这种白日梦么?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却从心底里涌起一阵怀念和心酸。就算是白日梦,那时的我还有梦想。现在呢?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被岁月打碎了理想,一直笑着度过每一天却不觉得快乐的我,假如能见到当初的那个我,会是谁嘲笑谁呢。

我长出一口气,看向窗外。不知是什么树的影子映在磨砂玻璃的窗上,微微摇晃着。或许我一直没有改变当初那个梦想,只是把它埋在心底了。因为遥不可及,所以连一步也不想迈出,于是假装忘记了,才会活得更轻松吗。

这种想法让我一阵烦乱,想抽烟,却碍于在室内不方便。我向郑秋看去,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正当我从烦乱的思绪里解脱出来,松了一口气时,却发现一头灰不拉叽的野兽出现在郑秋身后。幻觉还没完么?

下垂的尾巴,身体的形状,似乎是种犬科动物。个头很大,比半个人还要高。它转过头来,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嗥叫。尖利的牙齿。嘴的大小似乎足够把人头直接咬住。

这货是哈士奇,这货是哈士奇,我对自己重复着。腿有些发抖,动不了。

看来它对我反而没什么兴趣,又转过头去在郑秋的背后闻来闻去。郑秋还是一动不动,大概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再说这是我的幻觉,他能不能看到还说不定。可是话又说回来,我的幻觉却不理我,这是什么道理。不再被它盯着让我悬着的心降下来一点,可是被无视多少有些不爽。

僵持了片刻。它一直在郑秋身后闻来闻去,渐渐越闻越高,已经到了郑秋的脖子的位置,甚至还伸出舌头去舔了舔。听老人说狼的舌头是带刺的,舔一下就掉一层皮……不过那是迷信,而且这货是哈士奇,我对自己说。

它张开大嘴,眼睛斜过来看着我。然后,它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咬上郑秋的肩膀,似乎是做给我看。这是幻觉,不会有事的。都是假的。郑秋一动也不动。它的嘴慢慢合拢,我似乎听到牙齿嵌入肉里的声音。假的,假的,郑秋没事的。都是幻觉。从它的嘴角流出鲜血,染红了郑秋的衣服……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把那条狼扑倒,用双臂死命勒住它的脖子,在地面上滚在一起。胳膊肘撞到地面,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知道双臂不停用力,结果好像是在和它拥抱一样。它鲜红的眼睛和我的眼睛近得快要贴上了,带着一种嘲笑的神色。我闭上了眼睛,但还能听见它呼吸的声音。它湿热的气息吹在我脖子上,让我混身发抖。它在挣扎,我不敢放松手臂,就这么扭打着。

就在我觉得胳膊快要麻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断喝,震得我一个激灵,然后全身受的力一下子消失了。我睁开眼睛,那条狼已经无影无踪。我喘息着爬起来,才发觉肩膀和手腕都受伤了,不过是跌伤,并不是动物咬的。郑秋没有受伤,刚才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他睁开眼睛,盯着空中看。我向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漂在空中。渐渐地,光团越来越大,而且最后形状也发生变化,似乎是只白色的狐狸。

郑秋眼也不眨地盯着狐狸看着,一直到它成形,睁开眼睛回望我们。郑秋突然开口,用一种凛冽的、仿佛兵器撞击般的声音喝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话音还在室内回响着,空中的狐狸突然开始惨叫,并且痛苦地扭动起来。它的身形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衰弱,扭动也越来越不明显,终于消失不见。

无论如何,这个结局也有点过于惨烈了。我看向郑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似乎带着点后悔的神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

大概还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我这么想着,没有出声,他却开口说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我也感觉出来了。不过我没有说话。

“早上在车里也是。刚才也是。”他继续低声说道。“其实……不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

想要发泄,可是发泄之后却后悔了么?我能明白这种心情,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想了半天也只有这几句话。“而且事情也解决了吧?”

他带着苦闷的表情摇了摇头,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我说:“我们走吧,我想去晒晒太阳。”

我们并肩沿着来路走出去。走到半路,他要去洗手间,我便对他说我到外面边抽烟边等他。独自一人来到外面,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总算头脑恢复了一点冷静。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让人郁闷,但是我现在在意的,却是那匹狼。

那也是我的幻想,没错。但是为什么会去伤害郑秋?我眯起眼睛。打工有几个月了,我和郑秋在一起的时间也很长。而且工作的地方就是他住的地方。尽管他的形象一直变来变去,但是还是女性的时候居多。我也不只一次见到她刚起床睡衣凌乱,或者是刚刚洗过澡头发全湿的样子。更极端一点,连换衣服、洗澡、甚至去洗手间的声音都不可避免地能够听到。如果说我没有动心那是说谎。但是为什么那只野兽会袭击他呢?难道是那种“喜欢到想要吞进肚子”的感觉么?

我吐出一口烟,又深深吸进一口。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全是这样。在刚刚他的纠结里,我虽然很担心,但却有一点点快感,非常非常少的一点点,然而又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的。这是为什么呢?

快到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热烘烘的。我向后靠去,在长椅上展开一个大字,叼着烟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全散了。在这烦乱的都市里,难得会有今天这样纯净的蓝天,晶莹剔透。

悲剧的美丽,在于它毁灭美丽的东西给人看,这话是谁说的来着。我胡思乱想着。在那毁灭的过程里,有着超越一切的、单纯的、悲伤而又耀眼的美丽。也只有这种美丽,才会带给人极致的快感,引人着迷的、疯狂和战栗的快感……

我的思绪被打断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抢走了我嘴上的烟。我没有动,斜着眼睛看去,郑秋坐在我的旁边。但是她的样子又变化了,现在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正拿着刚抢下来的烟抽着。这个形象在街边抽烟可是会有麻烦的吧。

我坐直身体,用双手抹了抹脸,把思路从阴暗里解放出来。谁都有阴暗一面,不能注视得太久了。再说不管那只野兽如何,我是不可能伤害她的,因为没有胆量做出违法的事。真是好笑得很,我在心里嘲笑自己。

她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我再拿出一支烟点上,我们抽了一会儿烟,她突然问我:“你刚才看到幻觉了吧?是什么?”

我想了想,决定不把野兽的事情告诉她,于是就把那个捧剑的女子说给她听。

她完全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你这算什么……哈哈……人家是湖之精灵,你这是……‘游泳池精灵’么……哈哈……吾王……哎哟肚子疼……”

这么说来还真是好笑……我多少羞红了脸,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阵。我们晒了会儿太阳,然后打车回到她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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