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很久都没能见到茉莉,原本每天在我身边嘻嘻哈哈的小女孩被这些天发生的事吓坏了。我想现在在她的心里我一定是个灾星,是个恶魔,是个厉鬼,是个打地狱里来专带给人厄运的孽障。
我也开始渐渐承认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可我始终还保留着那份属于自己的记忆迟迟不能忘却,两种记忆在我脑海里争夺着的仅有一份席位,我不敢去想哪个对哪个错,因为代价便是无休止的头痛。
我回到他们安排给我的新住所,就在小沈警官的隔壁,他们大概是想随时监视我的行动吧。我坐到床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今天的我很想如以往一样能够一闭眼就进入梦乡,可在我辗转反侧了许久以后终于还是没能如愿睡去。
实在无聊,于是我回忆着刚才给小沈警官说过的只言片语:
来曹村前的那段日子里我只要睡着就开始作恶梦,每次被惊醒都会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汗水里。我的妻子,或许她只是我幻想中的人物吧,因此跟我吵了很多次。这也不能怪她,她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本来就爱失眠睡不踏实,经过我一折腾更是不能睡个安稳觉。
后来她尝试过各种安眠药。刚开始还有些作用,睡得很沉没被我吵醒。 可后来就连安眠药也失去了作用。我被恶梦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吵架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无法忍受的她提出搬到女儿房里睡,我同意了。可分居并非长久之计,于是经朋友介绍我结识了肖教授,开始接受治疗。
我所做恶梦里的地点始终都是曹村。结合我的失忆根源,肖教授建议我重返曹村,希望能刺激我的大脑来找回记忆。来到曹村以后虽然发生了许多离奇的事,但奇怪的是我却从来没有做过以前的恶梦。
原计划我跟肖教授一起来的。他工作太忙,有很多研究等着他去做,所以行程一再推迟。我等不及了,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会疯掉,就连我的妻子女儿也会跟着遭殃。所以我一个人提前来到曹村。
是晚上到的,第一晚住在茉莉家,以后都在曹村……
隔壁近似吵架式的说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是所长跟小沈警官。
“这两起案子为什么还不能结案?那个叫茉莉的小女孩亲眼看见了他把老村长背了出来,也看见了他拿着刀指着老张。那把刀也已经找到了。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为什么不能结案?你还顾虑什么?现在村里已经开始人心惶惶,生怕那个变态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或是家里人,再不给出个说法我这所长也干不下去了,早晚得被村民的口水淹死。”
“我觉得案子还有蹊跷,不能过早下结论。他为什么要杀人,仅仅就是他脑子出了问题?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荒诞?现在还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十年前,三年前的事都跟他有关,我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长你这么急着结案,不会是怕我查出什么来吧!”
“我怕?笑话!我姓王的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害怕俩字怎么写!我是为了你好,别忘了你为什么被调来。要想回去你最好赶紧结案。”
“我不会让人死得不明不白,就算砸了饭碗我也不能让无罪的人冤死。”
“现在是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理由说他没有杀人?”
“直觉!”
“你早晚会把自己害死。”
之后就听到震耳欲聋地咣当关门声,是所长气急败坏地走了吧。
没错,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能说明我就是凶手,那把刀上有我的指纹,茉莉也看到了我拿着那把刀。小沈警官能够信任我。虽然这让我很感动,可心里总也没有底气。到底人是不是我杀的,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始终不能想起关于我杀害了他们的细节。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我还有一个办法——去找肖教授。
茉莉也在肖教授的住处,听完我急于想要找回记忆的想法后肖教授沉思许久,终于叹道:“看来只能给你催眠了。”
“催眠?”茉莉很惊讶地问道,“他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催眠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万一失败他从此沉睡不醒可怎么办?”
可以看得出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她原本乐观活泼的性格消失了,脸色也变得苍白,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感到相当歉疚,若非我的到来她绝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但这是最快的办法,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无论人是否是被他所杀,他都有权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即使现在有再多的证据证实他是凶手,他的毫无印象也让他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现实。”肖教授对茉莉说道。
其实这些话又何尝不是我想说的呢,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比死强不了多少。
他们在等待着我的最后决定。
如果催眠能够成功地让我想起发生过的事,那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即使结果是我杀了人,我也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可如果催眠失败,我的大脑受损,会不会彻底成为植物人?那也无所谓了,总比生活在混混沌沌茫茫然然中来的轻松自在。
“好,我同意。”我的语气如同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一般坚决。
肖教授对我点点头。我能感觉到他的压力,他一定是在经历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的。我信任他,因为他的权威性,更因为他的成熟稳重。
茉莉显得有些紧张,从她那有些迷离的眼神中可以洞察出。当然他还是不能接受我记忆混乱的事实,因为自打进门到现在她还未曾与我对视过一秒。
“茉莉计时,从他进入状态五分钟后催眠停住,否则他会有性命安危。”肖教授道。
茉莉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肖教授用浅黄色毛巾包住屋顶的灯泡,打开灯,屋里的光线变得无比柔和,让我感觉很舒适。
我躺在床上,盯着肖教授变幻的手势。
“现在放轻松,从脚底到发梢逐渐放松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吸——呼——吸——呼——”
“你很放松,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飘动,没有任何阻力。好,现在你回到了十年前的曹村,见到了那些你熟悉的人们……”
渐渐地我感到眼皮变得沉重,越来越沉重,最终全部闭上。
“我看见自己走进一间屋子,然后把老村长打翻在地,她赶上来把我拉住。此时我的怒火已经消减了大半。
她就是现在的妇女主任。
阿敏穿好衣服跑出门外,她偷偷地对我一笑,意思在夸我戏演得不错。那个微笑的眼神鼓舞了我,我趁势补踹了趴在地上的老村长两脚。他的一把贱骨头再挨一下就得散架。
那老东西像狗一样瑟在了床底下不敢出来。我威胁他,如果不听我们的就把他的丑事说出去。他怕了,连连摆手说有事好商量,看到他的贱样我真想再给他两个耳光。
我又走进另一间屋子,包括我在内共有五个人。
我们的计划要比预期顺利许多,让我有些飘飘然了。老村长答应要把东西以低价卖给我们。他个老滑头还显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要知道我们开得价足够他再风流快活五百年。我不知道阿叔用什么样的招数说服了曹老头那头犟驴,他竟然乖乖地不再对我们有所行动。
我们打算第二天拿到货后离开,可是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