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的封卿辞,好像不泼我冷水他就心里不舒服。听了我的话,这人略略沉吟了片刻,似乎并不满意。
意料之中的打击,我暗自撇了撇嘴,不悦之色有些溢于言表。
本来我就非你前朝那些谋士文臣,我想你吃饱了撑的来问我这些东西,也并非真想让我说出什么妙计。
可能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封卿辞抬眼,勾嘴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说的,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我忽而有些懵懵然。
毕竟,封卿辞大多时候总拉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总给人一种玉帝欠他钱王母是他亲娘的感觉,所以如今见他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可笑意转瞬即逝,不消片刻,他又恢复了那幅一如既往的清冷面容。
他道:“明日卯时出发去南境,你早些准备吧。”
果然,封卿辞早就想到该如何应对此事了,不过……
我一惊:“也带我去吗?”
封卿辞重新拣起桌上的笔,继续批改那堆积如山的文案:“对。”
我轻轻勾了勾嘴角,表面一时淡定,内心却有些欣喜若狂。
嫁到齐国这三年,我每日在露晞殿处理内廷琐事,日复一日地重复,出宫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虽说跟着去边疆平反很危险,刀剑无眼说不定哪时就伤着自己了,可在我看来,尽管不知道封卿辞为什么要带我去,但既然能跟着去,就比在窝在这齐宫四四方方的天底下好太多了。
我站起身,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行礼道:“那下妾告退了。”
说罢,就向门口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又倏尔想到了些什么,我停下了脚步。
我转过身,看到封卿辞兀自在批改一卷竹简。他察觉到我驻足,头也没抬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斟酌道:“陛下,能不能问您……”
可话及此,我停滞了下,觉查出这个问题终究有些不妥,于是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
封卿辞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过来,蹙眉道:“有话直说。”
我知道他素来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于是只好接上:“陛下,您……您会娶曲家小姐吗?”
我心虚,声音很小,小到我自己都险些听不清楚。
但我还是问了,我想知道,封卿辞会不会娶曲菱菱,即便这问题可能我不该问,可我还是问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近来传的风言风语,我很想得到一个靠谱的回应。
或者说,一个符合我心中所想的回应。
我抬眼,正对上他的眉目,封卿辞也正注视着我,淡漠的目光一如往昔,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我却猛然低下头。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
封卿辞有一种“魔力”——他的言辞神态,不曾带任何明显情绪,却可以让身边人一眼就察觉出他的喜怒哀乐。这种“魔力”,也只有与他相处久了的人才体会得到。
就好比那年我遭遇刺杀,事后,明明封卿辞言辞上并没什么责怪之意,可话一出口,却吓得那侍卫黎肃不寒而栗。
还好比现在,我能清晰地知道,在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后,他不高兴了。
空气缄默得可怕。
我愣愣的,盯着绣鞋上的花纹发呆。
良久,封卿辞终于开口了:“为什么问这个?”
他的话音依旧平静如斯,可细品来,却分明染了几分不悦。
我一怔,把头埋的更低了,没有接话,袖下紧握的帕子在不觉间已经绞作了一团。
“你……”封卿辞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愣了须臾,最终下了逐客令,“罢了,你没事便下去吧。”
貌似一句话也不想再和我多说。
闻言,我暗自苦笑了下,转身离开。
出了门,碧霄正在等我。可能是我脸色不好,她一见我,就赶忙上来扶了一把,道:“公主怎么了?”
我任由她扶着一点一点地下了台阶,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怎么了?是啊,最近我这是怎么了。
封卿辞是侯王,即便现下他只纳了我一人为妃,也不可能内廷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而且,就算他以后真娶了曲菱菱,那也是他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我置喙。
我又笑了笑,微微释然。
王族之中,最廉价不过的便是嫁娶一事,尉迟盈,你既知道这些,还乱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