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露晞殿时,封卿辞正坐在殿内的长案前把玩着一个茶杯。看样子,他是等候多时了。
我走过去,正要施礼,封卿辞却挥了挥手,打断了我。他指向长案另一侧,惜字如金一般:“坐吧。”
此刻,殿内立有些许侍郎婢女,松树一般地杵在那里。我坐下后,封卿辞挥挥手,就将他们遣走了。
只剩下我们二人后,封卿辞才道:“合钰公主,会下棋吗?”他目光移到案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才发现长案上摆有一张棋盘。
同在案上的,还有两盘棋子。黑白两色,一色放在他那侧,一色放在我手边。
他伸出手,颀长的指节白皙分明,轻轻夹过一枚子。
围棋?
我注视着他将那枚子落定在棋盘上,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以前在吴国,在该授师的年龄,吴宣公就让我既随众公子一同学习,又随司仪嬷嬷们学礼法。
从各类老头老太太那里,对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这些不大实用的东西,我皆有涉猎,也都可以勉强拿出手——只是除了琴和棋。
这两项,让我展现任意一项,都可以把授课的人气到当场昏厥。
“略懂皮毛。”
出于礼貌,我还是强撑着回了一句我自己都不信的话。随后,也夹起一枚白子,落定到那枚黑子的左侧。
“这儿的宫人可有怠慢了你吗?”封卿辞又夹起一子,落到了棋盘上,“若是有,可以和我说。”
不加思索,我回道:“并不曾有宫人怠慢,劳陛下关心。”
的确是有人怠慢,但却不能告诉封卿辞。毕竟若是他替我出手摆平了,那总归是他的威严。
况且,我今日才在绿芜苑里杀了只“鸡”,还没看到“猴子”的反应,也不好这时候向他告状。
封卿辞神色兀自平静,抬眸望了望我,良久,道了句:“也好。”
他今日一袭月白色衣衫,相比昨日的一身红嫁衣,这身衣服衬得他眉宇间多出几分书香气,更兼他此刻聚精会神于棋盘上,让人看了,倒浑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斟酌片刻,我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今日来此,可是有要事?”
前朝事务繁杂,封卿辞昨晚都在通宵批文案,可他现下却肯来露晞殿,若说他是揣着一腔闲情来和我玩上几盘棋的,我恐怕是不信。
但这家伙拐弯抹角好一会儿,也不直奔主题,就只好由我开门见山先问了。
封卿辞正摩挲着一枚子思忖,闻言,他捏住棋子的两节手指轻轻一顿,道:“并无大事。只不过是……”
顿了顿,他垂目,看到棋盘上,才道:“只不过是,昨日所有的刺客,全部服毒了,未等问出些所以然,便一个活口都不剩了。”
他言谈一如昨日般平静,但听入耳,我却愣了愣,惊讶之余,也略略沉思起来——服毒自杀?无论是不是为了保护他幕后的主子,也都是死无对证了……
可这件事,未免有些太奇怪。
片刻,我蹙了蹙眉:“陛下,恕下妾愚钝,看不透其中有何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