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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行 第七章

那天晚上,刘也青并没有具体告诉刘灯红关于她妈妈张翠兰的事,他说了那一番话后,就和灯红一路无话地走回瓦庄去了。但在瓦庄这样一个空空荡荡的村子里,一个人能有什么秘密长久留存呢?刘也青不愿意说,自然有人愿意说。当然,他们也不是从头到尾一一说来,而是东一榔头西一棒,说两句藏三句,在刘灯红面前遮遮掩掩,假装着带点隐秘的味道。听得多了,灯红也大体像拼积木一样拼出了张翠兰以往的轨迹。

1970年十月底,张翠兰嫁到了瓦庄,第二年三月就生下了刘灯红。

张翠兰原来在区供销社门市部上班,是个临时工,把她从一个农民变成营业员的,是一个姓张的区委书记。张翠兰长得漂亮,虽然识字不多,但她脑子好,会背***语录。在一次全区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大会上,年轻的张翠兰一出场就把张书记的两只鼓眼睛吸引住了。他的眼睛越看越鼓,随着张翠兰在台上大段大段地背诵***语录,张书记的眼睛便鼓成了蜻蜓的复眼。他先把张翠兰调到区里食堂烧饭。书记工作忙,经常要年轻的炊事员张翠兰送饭到房间里去。过了没几天,郎有心妾也有意,两个人就和面粉一样和成了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毕竟在一个院子里有点不方便,张书记就又把张翠兰弄到了区供销社当临时工。从此,人民公社的女社员张翠兰就成了区供销社的营业员,一样地为人民服务,但身份地位明显不同了。张翠兰再不用天天出工,日晒雨淋,在泥巴田里滚来滚去,她只要在高高的柜台后坐着,接受着来买东西的人的仰慕。她卖红糖、香烟、散酒,这些东西一般人没有票买不到,要想多买,见到她都要把脸笑破。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张翠兰再也不愿回到那个破烂的老家了。

张翠兰是个聪明人。张书记是有家室的人,他家里的老婆也没有老到快要死了的地步,让他离婚也不可能(张书记和她上床之前就说好了的),因此跟着张书记只能是权宜之计。张翠兰不愿意一直是临时工,也不愿意一直是别人的临时老婆。经过一段时间谋划,她有了办法。先是经张书记牵线,她与在湖南当兵的农村青年邓新生结了婚,等于有了一个依靠。与此同时,张书记也在床上答应她,找机会把她转成正式工。

这样过了两年,邓新生在部队越干越得势,又提干又升级,而张翠兰转成正式工的事却一直没落实。她一次次找张书记,把书记找得烦了。那时书记又有了新的目标,是区广播站的播音员,她的嗓音很好听,小曲儿哼得人身子骨发软。有一次,书记正在房间里与播音员谈心,张翠兰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把女播音员赶跑了。张书记很生气,他对张翠兰虎了脸说,你再闹,我就把你辞退回家,让你继续种田去。

张翠兰看出张书记是在敷衍她,伤心地回到宿舍,写了一封匿名信,说张书记在她未结婚时就强奸了她。她想,必要时可以把这封信拿出来吓唬吓唬张书记,迫使他就范。信写好后,她把信压在床铺下的被褥里。

这年的春节,已经在部队当了连长的邓新生回家探亲。他回来时心事重重,因为他正准备复员到县里,县里一个领导的女儿看中了他,让他回来就离婚。邓新生见到张翠红,看到她欣喜若狂的样子,离婚的话便说不出口。他天天在床上和张翠兰睡够了,就想法寻找借口。有天,他翻身从张翠兰身上下来,因为疲劳,很快就睡熟了,等他醒来,张翠兰已经去上班了。他扯动着被窝,忽然觉得被窝里有异常的响声,他在部队里养成了时时刻刻保持警觉的习惯,立时坐了起来,在被窝里掏,掏出了那封信。看了那封信,邓新生有了主意。

邓新生重新拿了个新信封装了那封匿名信,将匿名信寄了出去。结果,不久就有上面人来查。让人料想不到的是,邓新生第一个出来澄清,说他和张翠兰结婚时,张翠兰还是处女。这就是说,张翠兰是为了达到个人目的而诬陷了张书记。

这件事的结果是:张翠兰被辞退回家,邓新生也与她顺利离婚。据说,邓新生与张翠兰的离婚,反而是张翠兰主动提出来的。张翠兰接到了辞退回家的处理决定后,就对邓新生说,我成全你。邓新生扑通一声对张翠兰跪下了。

张翠兰回家不到一个月就由媒人介绍,嫁给了瓦庄刘得贵。刘得贵是个老实人,倒也没什么,但刘家的其他人对这个长得妖妖的女人很不友好。尽管张翠兰的肚子已经明显了,刘家人还天天要她出工做苦活,挑草、担肥、插秧,和男劳力一样。光做事还不算,他们也不给她好脸色、好言语。特别是大伯子刘得林,对她横眉冷目,只差没写个“婊子”的牌子挂在她身上了。

张翠兰挺着肚子到县上,找到已经复员到县人武部任武装干事的邓新生。邓新生一看她的大肚子,再看看她的脸色,就问,那人对你不好?

张翠兰点点头,转身就走。

第二天,邓新生开着武装部的吉普车赶到了瓦庄。到了大队,他叫了民兵营长直接喊来刘得贵和刘得林兄弟俩,让他们兄弟俩陪他上山打兔子。

到了山上,邓新生拿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对刘家兄弟俩说,给,你们俩开枪试试。

邓新生一脸杀气。刘家兄弟看看那乌黑的枪管,不知道邓新生要做什么。他们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

邓新生哼了一声说,那我就开枪了。他说着,抬手砰砰两枪,前方树上的两只花喜鹊应声落地,黑羽毛白羽毛在空中飘飞着。刘家两个男人脸都吓白了。

邓新生说:“哪个要是欺侮张翠兰,先要问问我这枪可答应!”他甩下这句话,就下山走了。留下刘得林兄弟俩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两根木桩,半天没敢作声,直到看着邓新生开着吉普车,腾起一股灰尘,走远了。灰尘落了,他们才互相望望,迈着小步子回家了。据说,当天晚上,刘得贵就端了盆洗脚水恭恭敬敬地放在老婆张翠兰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