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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烟 §第十六节 方菜晋京(上)

北京是各兄弟民族共同建设的文化名城。从契丹族南下建设的辽南京算起,这里作为北中国文化中心,已有一千年了。此后,女真族南下,在此建设金中都。蒙古族南下,在此建设的元大都,已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汉族北上,在此建设北京。满族南下,在此建设京师。这种历史变迁,都曾经带来了大规模的人员文化交流和融合。新中国定都北京,使人员文化交流的规模空前扩大。现在北京城区五百万常住人口当中,“老北京”只占五分之一;那五分之四来自全国各地,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流动人口。他们带来了各地方多民族的优秀文化。

“民以食为天”,饮食文化是中华民族大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北京没有自己的名菜、名酒、名烟、名茶,但它又得天独厚,可以博采众家之长。

目前颇有名气的涮羊肉和宫廷糕点来自满、蒙,北京烤鸭来自山东。从清末到民国,北京最有名气的各大饭庄,曾经是鲁菜一统天下。可是近几年“鲁菜大滑坡”,以致北京市旅游局提出“振兴鲁菜”的号召,这是为什么呢?

“南甜北咸”,鲁菜的最大缺点是口重,有些菜肴咸味压倒一切,不适合当代人的口味了。再就是油大,汁芡多,许多菜的颜色黑糊糊。为什么不改善呢?原来,烹饪行业也相当保守,“名菜要名,方菜要方”——鲁菜中有许多名菜,师傅的师傅就是这样做的,进过御膳房,上过国宴,获过大奖,改动之后还算名菜吗?至于(地)方菜,为保持独特的地方风味儿,据说也不能改。

然而时代变了,人们对饮食的要求也变得挑剔起来。吃咸了怕得高血压;大油大肉怕得心血管病,女士们更怕发胖;汁芡多了不爽口;颜色也爱绿,讲究鲜亮,清淡,透明……而且川菜打进来,麻辣烫。不久又被粤菜占了上风,满街都是生猛海鲜。就连意大利馅饼、美国炸鸡、韩国烧烤、日本生鱼片和德国热狗都要占据一席之地。北京的鲁菜再也不能故步自封了。

其实,山东省的海岸线很长,水产品很丰富,鲁菜的海味也很多。只因为历史上交通不便,鲜鱼活虾难以运输,北京鲁菜的海味(原料)才不得不用冷冻的鱼虾,以及许多“水发干货”(燕窝、鱼翅、鱼肚、干贝、海参、鱿鱼等),不但加工费时费事,价格也很昂贵。现在,在“振兴鲁菜”的号召下,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许多星级饭店率先做出规定,禁止使用冻鱼冻虾,把粤菜的“生猛海鲜”学过来嘛!既然是活鱼活虾,就不必干烧、红烧、油焖、油炸以祛腥气,味道和颜色也不必那么厚重,难道“撤咸口”、“增鲜口”就不是鲁菜了?

遥想当年,山东烤鸭打进京城之后,也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经过美食家们的百般挑剔,百年挑剔,不断改善,才站住了脚,逐步发展为北京烤鸭的。这在话剧《天下第一楼》和电影《老店》中有着生动的描写。今日北京的鲁菜,大概正在经历着新时期又一轮“物竞天择”的痛苦历程吧?

“长安居,大不易”。争相晋京的地方菜,就像年年调演的地方戏、扩大发行的书报杂志一样,要在首都站住脚,恐怕都得经受市场严峻的检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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