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北京晚报》组织钓鱼比赛,我还不知其中乐趣,纯粹为了和文友们聚会,就空着手去了。结果是报社把奖品渔竿“预支”给我使用,还真的钓到一条,而且获得安慰奖。可是,说来惭愧,这条两寸长的小鱼是钩着肚子上来的,从此落下话把儿。记者刘连枢竟敢写文章登报讥讽,画家王复羊配图:一个大胖子扛一大捆渔竿,手里却提着一条小猫鱼儿。我正打算控告他俩并索赔几千元名誉损失费,孰料“中华名人垂钓俱乐部”的副主席邓友梅见到此报,便将我拉入他的麾下,还说了许多钓鱼的好处,要我每年交两百元会费入伍。我不敢得罪邓友梅,他也是我们中国作协的副主席呀。参加俱乐部的活动后,才发现原空军司令员王海,体委主任荣高棠,女排教练邓若曾,射击名将王义夫,名演员于洋、谢芳,许多我钦佩的人物都是这里的渔友,还有老部长、名教授,大家都深爱钓鱼,可见这是一项对身心有益的体育和休闲活动。
从前我不钓鱼,主要因为工作忙,性子急。邓友梅与我同庚,他说:年过半百,“爬格子”也得讲节奏、悠着点儿,劳逸结合,磨刀不误砍柴工;“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钓鱼可以陶冶性情,正好治你的急脾气。这是他的体会吧。实践出真知。我钓鱼多年之后——当然不仅仅是这一个垂钓俱乐部的活动啦,北京可钓鱼的地方甚多,渔友也多,报刊杂志的编辑部常把组稿会变成“钓鱼笔会”;到外地采访、开会,主人知道我辈穷作家肚里已经不缺油水,也把酒宴改为垂钓;当然啦,上了瘾,还可以邀三五好友,自己驱车外出垂钓——也渐渐悟到其中乐趣:
一曰会友。出发的前一天就拴钩、调漂、挖蚯蚓,若是比赛,还互相刺探军情,谁人掌握“台钓法”?谁人新买了碳素竿?待到上车之后,文友们便开始互相攻击,在钓鱼的问题上尽情揶揄调侃讽刺挖苦。君不知,我辈“爬格子”是有许多条条框框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然而此时百无禁忌,放肆一番,发挥口才辩才,何乐而不为?攻击也有缘分,譬如,文友当中,小说写得甚好,钓鱼技术最差的是母国政,偏偏让他钓到一条十七斤的大傻鱼,还敢犯众怒,公然宣布这个纪录要保持十年!对如此狂夫岂可宽容?
二曰健身。欣逢改革开放新时期,穷文人也住进新楼房,还不知足,有的说它像鸽笼,如蜗居,有的定名斗室,蝈笼居,磨稿斋,形容终日伏案笔耕之窝囊。唉,关起防盗铁门自成一统,同楼邻居老死不相往来。因此视郊外垂钓如“放风”。车上嬉笑怒骂之后,坐定池边,便是鸦雀无声,绿荫碧水,空气新鲜,远离尘市,消除杂念,回归自然,恍若神仙,眼观鱼漂,意守丹田,如练气功,益寿延年。
三曰烹饪。自己钓的鲜鱼最好吃。鲜,这个汉字很有学问,一半是鱼,一半是羊。写到此,我愿无偿公布一项专利:用羊汤炖鱼,味道鲜美绝伦!当然啦,烹鱼的方法很多,您若在双休假日,亲自动手,垂钓、刮鳞、配料、烹饪、端盘子上桌一条龙作业,以鱼待友,犒劳全家,这乐趣和美味必定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