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和青丘交战不停,故欢时常遇到“鬼敲门”的事情,都是些战死的妖魂,面对惨烈的战争,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托她将一个名为迷迭的女子昭回。
故欢答应了,但前提条件是,把他们的尸首制成古香,用来承载世人的春秋大梦,好方便储存食用。
为了寻得迷迭,故欢跨过万水千山,四处打听,终于从一个树妖口中得知,迷迭在洛河镇。根据线索,她来到此地,扮作算命先生,宣扬自己第一梦师的名声,希望能够引来迷迭。
奈何事实残酷,她虽小有名声,但引来的都是问情问路,升官发财的妖怪。也不过十日,就因挥霍无度,而身份分文,流落街头。
为了饮水裹腹,她做了平生唾弃之事,趁卖水的商贩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溜进蓬底,提了一大桶水跑了!
从铺里走出来的小贩呆若木鸡,左右张望,突然捕捉到一道扛着水桶奔走大街的身影,立马扛起扁担,使出吃奶的劲冲了过去。
“站住!你个偷水的小贼!”
终于,逮住这行窃的神棍。
“大哥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我还有伟大的使命未能完成,等我完成有了佣金,一定给你三倍,不,八倍的水钱你看行吗?”故欢紧抓木桶不放,可怜兮兮地哀求。
小贩打量她衣衫褴褛的模样,一把夺过水桶,冷哼道:“穿成这样还出来招摇撞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这条街上的神棍!告诉你,单凭偷水,就要把你送到衙门定罪!”
正当她准备向商贩委曲求全时,遇见了路见不平,慷慨解囊的迷迭。
掏钱的人叫苏化,是小有名气的巫山弟子,对她这自诩天下第一梦师的称号,似乎嗤之以鼻。不过迷迭倒是对她略有耳闻,一见面得知她是梦师,便紧紧抱住她,嚎啕大哭道:“我认得你,你是林夕斋的梦师,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故欢怔了怔,然后用力掰开她的手,扯开一抹看起来十分友好地微笑:“真巧,我也在找你。”
迷迭的脸上写满诧异,眼中十分迷茫,在片刻思忖之后,才明白了她的用意。
“我不会跟你走的!”迷迭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苏化,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或许,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迷迭所谓的“商量”,不过是想让故欢给一个人造梦,准确来说,是造一个修道之人的梦。
迷迭,是统领青丘的狐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拥有九条尾巴的灵狐,却在赴约造梦时,只剩下一条尾巴。这将意味着,她只剩下最后一条命。
“他因我下界历劫,我为他舍命八次,说到底还是划算的。”
迷迭进入林夕斋,面色憔悴地坐在故欢面前,碎碎念叨过往:“细算下来,他这一世还要经历死劫,才能得道成仙。你知道么,我们早就约好了,要永远都记住对方的模样,这样每一世都能厮守,每一世都不会错过对方!可是你知道吗?他每一世投胎,都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我们的约定,都不记得了。”
“可我不怕,即便他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也会遵守承诺。”前一刻面露哀色,后一刻展露微笑,“我知道的,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因为历经十世,我们都是互生欢喜的。”
迷迭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故欢答应她的要求,给苏化植入前九世的梦境,让他在记忆中苏醒,让他在历劫的时候,仍然能够记起自己,与自己双宿双飞。
强行逆反天命,必造另劫所阻,这般天机她还不能窥到吗?
当时的故欢直接婉拒了,因为此劫渡与不渡,都是一样的结果。
再见迷迭,已是残冬降雪,大雪纷飞。她摇摇晃晃地走进林夕斋,嘴里满是酒气,哭得很是伤心,“他说要与我白头,而今却要与他人双xiu,我怎么甘心,怎能甘心!”
原来,她遭人暗算现出原型,在街上被人乱棍驱打,然而苏化却不闻不问。她拖着瘸腿上山找他,还未进门,就得知他要与他人成亲的消息。
侍君十世苦甘来,却为他人做嫁妆!
她怎么能甘心?
听闻,那个放消息的人,正是苏化的小师妹,玉衡。
当时苏化正在历劫,玉衡担心苏化心有杂念承受不住天雷,便找到迷迭,对她说:“只要你去狐族取沧海遗珠,苏化师兄就会原谅你。”
“然后,你就去取沧海遗珠,害得青丘灵狐无处躲藏,难以抵挡天庭,最后溃不成军?”故欢摇摇头,真是个疯子。
“不过,我没有把它交给任何人。”
迷迭轻抚瘸腿,自嘲笑道:“因为我知道,那个与他成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我盗神珠的玉衡,她怕我毁了苏化。”
谈及此处,她得意地笑了笑:“因为苏化心中的杂念是我。”
“那么,消除他的记忆后,又该编织什么样的梦呢?”故欢取出锦盒里的骨香,点上一根造梦香:“是让他想起前世,知道你从头到尾的陪伴,还是一个……”
“我不造梦了。”迷迭打断她的话,睁大的眼睛里,泪水在决堤边打转,终于落下,“……能不能,让他永远忘记我,我不想他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地历劫,我不愿再看他因我十世不能归列仙班了。”
故欢答应她了,但条件是取她记忆与寸骨制成“骨香”。
最后一次见到迷迭,是她携着沧海遗珠去助苏化成仙,她用仅有的一条命引开雷劫,当天地昏暗、电闪雷鸣时,那九十九天雷轰鸣劈下,一样不少地打在她身上,凡触肤之处,皆是电火烧灼的痕迹!
直到最后一刻,她把魂魄交给故欢,还折断了一根食指,托她制成骨香,说今生只为苏化尽,不遇苏化不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