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浣老爷上前怒斥,手里的猛虎杖再次落到浣德纲的背上,疼得他上蹿下跳,他无所适从站在众人面前,怯怯道:“我……我曾与她欢好过。”
故欢明眸善睐,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欢好?你恐怕是哄骗她到这间密室里,再利用门道的机关把她困在这里……不,应该说你哄骗了无数清白女子,利用了她们的无知,把她们骗到这里,然后先jian后杀。”
浣德纲眼神闪烁,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发抖,但他仍旧不肯松口:“休要血口喷人!那女奴卑贱无比,本少爷又怎么会看得上?!况且,这咸阳城众所周知,本少爷从来就不缺女人。”
这时,闲云地声音在密室里传开:“浣少爷密室里的各样面具很是独特,就是不知道这面具下,究竟藏有什么?”
“没……没什么!”
浣德刚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底气不足地吼道:“混账东西!谁准你动本少爷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被震慑到不敢吭声。
那个白脸道士,仅是抬眸一瞥,便让人肝胆相颤,莫名有一股杀气从头灌到顶的感觉。
闲云快步摘下一个面具,看到面具下有个暗格,暗格里放置一个木制的方形盒子。他拿出盒子,正在打开,便听到一个老妇的声音,“道长不必再探究竟。这些盒子,是老身在德纲儿所赠的。这里边呀,装的都是些老一辈盛行的古玩意儿。而且因为德纲小时候带病,请来的巫师说他被人下了降头,所以巫师就把降头封印到盒子里了。”
浣老夫人护犊心切,在一切线索指向自己儿子的时候出来阻止。
因为她是老来得子,现在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再没有儿子了。
“咔嗒!”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装有一件绣有绣荷鸳鸯样式的肚兜。
故欢疾步过去,在看到盒子里的肚兜后,她胸口仿佛被锤子击中一般沉痛。她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目光落在墙上的另一个面具上,扔掉了遮掩暗格的面具,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盒子。
她伸出掀开上面的盖子,看到一件绣有荷花的肚兜,上边沾染了鲜血。
她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目光落在惨死的女尸身上,忽然明白了肚兜背后的含义。
她发了疯似的扔掉一个又一个面具,拆开一个又一个盒子,看见一件又一件肚兜,赫然触碰到暗格的内墙,发现那里是空的。最后她一拳击烂暗格的内板,见到了一张腐烂地女人的脸。
她怔了怔,看了看散落满地的肚兜,站在原地嘶声怒吼:“一百二十六个肚兜,你先奸后杀了整整一百二十六个清白无辜的女人!”
她眼眶通红,步步逼近浣德刚,咬牙讥笑道:“是她们面对你惊恐的神情让你受到重视,还是她们临死前对你卑微求饶让你有了优越感?你留下她们的肚兜,是否也如同感受到你那不可一世的母亲终于低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表面待你极好,可实际上,不过利用你成为浣家的女主人罢了?”
“你这个贱人!老子要杀了你,要将你的尸体剁碎,永远装进盒子里!”浣德刚眼眶猩红,捡起地上的刀冲过去,却被那白脸道士施术定住。
他几近崩溃,这个女人如同横空出世一般,瞬间摧毁他堆积起来的世界,将他身上的皮囊撕得七零八落,让他那些卑贱不堪的过去,一一暴露在众人眼中。
浣老夫人脸色煞白,往后退了几步,举止投足间无不透露出她的惊恐,可那对平日里充满慈悲地眼睛里,在此刻只剩下厌恶。
这是浣德刚最害怕的神情,每当他小时候不比三夫人所生的弟弟优秀时,就会被母亲关进柜子里反省。每当他求饶的时候,母亲都会拿针扎他背后,所以他非常害怕母亲。
后来他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哄骗弟弟到后院玩耍,用棍子把他推到荷塘里淹死了。
那天没有人知道他做了这件事,因为那天母亲说谎了,她告诉所有人他没有出过书房。
二夫人的儿子死了,这一次母亲没有责备他。
而三夫人因为儿子的死去过度伤悲,不久后也去世了。
可是后来聪慧的姐姐外出回来了,父母非常对她百般娇宠,让他感觉自己明明是浣家的嫡子,可为什么没有人对自己心存期望?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够聪明,所以人人嫌弃?。
后来他长大喜欢上一个贵族女子,母亲却嫌弃那女子是庶出,把那女子大半夜从府里赶了出去,害得那女子夜里被人凌辱至死!
为什么呀?母亲也不过女奴出生呀,为什么嫌弃自己的同时,还要嫌弃那个女子?
回想起过去,浣德刚几近崩溃。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杀了这个从小看轻你,利用你,虐待你,背地里把你训斥像条狗似的女人。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了,杀了她!”
突然,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嘴角弯起一抹诡异地笑:“那又怎么样?本少爷一个堂堂的贵族子弟,难道就不能玩几个奴隶吗?你们抓不到邪灵,就又想把责任推到本少爷身上?”
“这件肚兜上的鸳鸯,与翠如鞋上的鸳鸯一模一样。”
故欢接过闲云手里的肚兜,目光如刃,说出的话仿佛要将浣德刚凌迟处死:“你玩的何止是玩几个奴隶,你还叫人用异术操控了你的姐姐浣依依!更可恶地是,你还控制了翠如,借以鬼神之论来掩人耳目!浣德纲,这些红丝线出卖了你,这双鞋出卖了你,还有翠如,她也出卖了你!”
她从香囊中取出一缕丝线,还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块碎布,递到浣老爷面前:“这是从翠如舌头底下发现的,还请浣老爷过目。”
浣德纲目瞪心骇,他抬手看到自己的袖子少了一块,原来是那女奴刺伤自己的同时,还划破自己的袖口,给这个贱人留下线索。
浣老爷凝视许久,向身后的女奴招了招手,那女奴上前接过物证,用手搓了搓丝线,又仔细瞧瞧,才道:“回老爷,这缕丝线,确实出自……”
她话未说完,浣德纲就脱口大骂:“去你娘的丝线!老子认了又怎么样,老子就是把翠如藏了半个月要了她的身子怎么样!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竟敢给老子数罪状!”
护卫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只见浣老爷老泪纵横:“孽-子!孽-子啊!怪老夫上辈子造孽,生了你这么个孽-子啊!”
浣老爷步履蹒跚,拄着拐杖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沉重地话:“把他关进水牢,从今往后不得再踏出半步!”
故欢心里不安,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羽毛,对浣德刚追问道:“你把我带来的丹顶鹤藏哪里了?”
浣德纲被人拖走了,走时他对故欢阴阳怪气地笑:“嘿嘿嘿……你救不了他的……他会死的,他们都会死的……哈哈哈……”
待众人散去,故欢脸色煞白,紧握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发抖,她喘着粗气,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想来是被吓得腿软了。
闲云急忙扶住她,脸色愠怒:“下次再逞能,就打断你的腿!”
“事发突然,我本来应该知难而退的,可浣德纲要带我到他的密室,如果我不去,计划就没那么顺利了?”故欢平缓气息,显然前面被吓得不轻,她没想到浣德纲比传闻中的还要暴戾,甚至以折磨女奴来获取快感,这样一种荒-淫,使人不寒而栗。
闲云把她抱了起来,走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密室,黑曜般地眸子染上一层霜寒,他眉眼一肃,周身仙气缭绕,使得密室瓦解土崩,顷刻轰塌成一片废墟。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子,见居然累得不知不觉睡下了。她睫毛微微抖动,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似乎梦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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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幕染上秋霜,清风卷走了一片繁星,闲云推门而入,把故欢放到床上,谁知她抓着他的手臂死活不放,嘴里还嚷嚷着:“鸡腿别走,我要吃鸡腿……鸡腿……”
他雀跃地嘴角沉了下来,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可她的脚又搭到他的腿上,还对他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许久,他长吁了一口气,才把她的手从胯下拿开,面上颇为无奈,又轻轻握在手里,眼底流光溢彩。
翌日,故欢在睡梦中闻到一阵肉香味,她蓦地立起身来,睁开眼便见闲云做了一桌子的菜,其中那盘鸡腿,就放在她的床头。
故欢瞟了眼闲云,伸手拈起一块鸡腿,她斯文地啃起来,听到闲云冷冷地问:“昨晚睡得可香?”
她下意识点点头,倏觉一道寒气爬上脊梁骨,慌忙看了过去,只见闲云一袭月袍,正向她儒雅走来:“你可知道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故欢放下鸡腿,有些坐立不安问:“阿云,难不成我又像往常那般,偷吃了你的豆腐?”
闲云脸色微僵,神情转瞬即逝,他掏出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倘若竹简上刻画的意思真如你所推测那般,那么‘阴阳二合’你破解得怎么样了?”
故欢应付点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他的声音低哑动听,望向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语气似乎也有些宠溺。
“脸色怎么变了?”
他的手骨节均称微凸,曲线优美,正撩起她眼前地丝发,凡触肤之处皆是冰凉,在看到她面若桃花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稍纵即逝,他眉头微蹙,对她淡淡道:“把手伸过来。”
“不要!”
故欢把手藏到身后,生怕他揭穿自己羞涩地异样,又触及到他探究地目光,她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男……男女授受不亲……”
她话未说完,闲云就把她拎了过去,他凑近她的脸,语气里透出一股戏谑:“你昨晚抱着我手,叫我千万不要走,还求我留下来,叫我……”
他故意戛然而止,引得故欢急切问道:“叫你怎么了?难道我真把你欺负了?”
他眼底掠过一抹狡黠,面上故作不悦,却始终闭口不答。
故欢汗如雨下,她面带愧疚,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凑近他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结果后脑勺被他按住,那灵巧舌头窜入口中,吻得让她天翻地覆,久久不能释怀。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内心深处地某些地方,在微微撼动,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好到沧海桑田,也依旧如此。
“叩叩……”有人拍打院门,打破了这蜜香浓稠地气氛。
故欢心底一惊,慌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她跳到床边,整了整衣物,瞥了眼闲云,便匆匆往门外行去。
打开院门,刘管家火急火燎地催促她:“故大夫,你快去看看,我们老爷说小姐死了,今早上叫人抬着棺材进门,现在正设灵堂准备办丧事啊!”
“我不是说过,你们小姐还活着吗?”故欢正色问道。
刘管家看她一眼,垂首哀叹道:“故大夫,昨夜老爷临审,从大大少爷口中得知大小姐魂魄已经被邪灵吃掉了。老爷对大小姐宠爱有佳,又十分看重,曾一度惋惜她若生在男儿家该多好。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痛心疾首,实在不愿意让大小姐死后还不能安息。所以老爷选了日子,恰是今日为丧,便连夜让人布置祠堂,一大早就让‘茶房的人过来了。”
此时浣府外传来敲锣打鼓地声音,紧接着是男女老少痛彻心扉地哭声,还有一曲委婉凄凉地歌声,悠悠地飘过浣府地每一个角落,似在哀颂这场葬礼地逝去者……
故欢听得神情恍惚,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记,只听到闲云问了一句:“这歌是谁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