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欢看了眼孔凡,发现他蜷缩成一团,正精心聆听外边的声音,便小声说道:“我帮你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水汪汪地大眼看她,眨了眨睫毛,应是赞同她这么做。
故欢打开一条缝隙,看到桌前有四名男子,浣老爷的变化不大,他身旁站着一个体型偏胖的男人,一副势利眼地瞪着素衣男子,他是纳税的宗少府;而他身旁还有一个鹰眼勾鼻的男人,正双手环胸地审视素衣男子,颇有一副审判的架势,应是赵延尉。
至于这个背着故欢的素衣男子,无疑是内史大人,孔己。
面对他们的振振有词,孔己展开了一卷竹简,仿佛宣读罪状一般地念出来:“郎中令浣全智、宗少府、赵延尉三人滥用职权,坑杀百姓,强抢民女,多次搜刮民脂民膏,随意上涨税费,肆意收取金银,乱判刑法,勾结叛国党羽,意图谋反!按照王朝律法,应当满门抄斩!”
他掷到桌上,厉声道:“你们罪孽深重,难道就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吗!”
三人面露惶恐,浣老爷更是凶相毕露:“你把这份罪状,送进宫里了?”
孔己负手而立,淡淡道:“不出意外,明日朝堂上,王上就会公布你们的罪状。”
“老子跟你拼命了,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宗少府凶神恶煞,连着桌椅一把推过去,只听“咣当”几声,桌上的花瓶、竹简散落一地,而孔己脚下一滑,身子猛然往后倾倒,他的后脑勺被一片锐利地瓷片刺入脑中,顿时口吐鲜血,没过一会儿就不动了。
男童往外张望,故欢按住他的脑袋,又捂住他的嘴巴,对他凝重地摇了摇头,他眼眶通红,逐渐泪如雨下,在犹豫一番后,对她重重地点头。
故欢见他只哭不喊,知道他是个沉稳懂事的孩子,便才松开了手。
他充满绝望地目光,透过缝隙落到地上的尸首上,再望向那三个面露惶恐,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的凶手,他眼眶猩红,紧抿住唇止住随时会脱口而出的痛哭声。
他很冷静,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合的忍力。
浣老爷把死去的内史大人,用一根白绫悬挂房梁,制造成他上吊自杀的假象,还同赵延尉说:“你去找些人来,把这里再清一遍,然后拟一个罪状,多找几个“证人”,咱们把那些恶行都推到他身上!王上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去调查这事儿,况且你是掌管司法的大臣,谁还会怀疑到你头上?”
他拍了拍哆嗦的宗少府,冷笑道:“你哆嗦什么?还不快去找人烧一把火,直接把这间书房烧了!记得回去填补你那些账上的漏洞,千万别让王上查到了!对了,斩草要除根,这里的人,一个不留!”
其他两人已经乱了阵脚,听他这么说又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郎中令大人真是高明!我们三人权高位重,只要找人快马加鞭,拦截下他的罪状,那王上,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哈哈哈……”
三人面面相觑,发出得意地笑声。
待他们走后,故欢打开了箱子,带着男童从他父亲身旁经过,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便埋下头,强忍住泪水地说:“神仙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
故欢摸了摸他的脑袋,抱着他跃上房梁,从天窗逃了出去。
他们来到一间客栈,住的厢房正对着内史府,那里燃起了滔天大火,照亮半边夜空,一股浓烟在寒风中摆动,好像一条腾空而起的黑龙,正要拼命地逃离这场灾难。
这场大火很安静,没有奴隶惊慌失措地扑火声,也没有人急急忙忙地赶去扑火,因为他们……全都死了。
府外的人不敢去救火,只能远远地看着,等到那些姗姗来迟的官府来灭火时,内史府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你为什么不救你的母亲?”故欢抚摸他的头,轻声问道。
他用力地抱住故欢,痛哭流涕:“她不是我母亲,她和浣全智是一伙的!神仙姐姐,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故欢眼眶湿润,咬牙道:“报仇雪恨!”
他抬起头,目光极为坚定。
这时幻境蓦然抖动,故欢怀里一空,垂首一探才知人不见了。
当幻境平稳时,她来到了熟悉的咸阳城,有一个女子从面前经过,是醒着的浣依依。
突然,有一辆马车疾驰飞来,路上有一个孩童刚好走过去,她面露惶恐,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抱住了那个孩童。
烈马嘶叫,妇孺惊慌喊叫,幸运地是,马车并没有辗过他们,而是被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用一辆牛车撞到了一边。
众人喝彩,那男子一袭碧水天的暗纹月袍,他英俊潇洒,微微弯下腰,向浣依依伸出手:“姑娘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这个人,是许长生。
梦境再次抖动,故欢来到他们的新婚之夜,看他们喝了交杯酒,可许长生却未曾碰过她。
他写了一封锦书,放进了一盘鸡肉里,还命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搬了出去,似乎在给什么人传信。
可还没等故欢跟上去,梦境又开始频繁地抖动了,估计是做梦的那个人,正要从梦中醒过来,不让她窥探这个秘密吧!
随着梦境地带入,故欢来到浣依依的石屋,发现她正在烧一封锦书,还把灰烬倒进了花瓶里,她踩着凳子把它放到了书架的第三层,紧接着,她哭哭啼啼地用刀子,在一卷竹简的正反面上刻刻画画,嘴里一直咒骂“混蛋混蛋”。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故欢赶紧躲到了床底,只见许长生推倒了浣依依,还把竹简扔到地上,用力地把她拖到了床上,恶狠狠地说:“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告诉你,哪也不许去,再过一会儿,你就能解脱了,再过一会儿!”
“许长生,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
浣依依挣扎的哭泣声没了,故欢看到一根根红丝线从床上拖曳下来,她又听到了无脸女孩阴冷地笑声!
故欢的手被红丝线缠住,她明白自己被发现了,于是用力一扯,从床侧滚了出来,见到身穿黑斗篷的无脸女孩,她们各持一端红丝线,正僵持着。
无脸女孩桀桀笑道:“真想不到,你还有胆子进来。”
故欢扯住红丝线,脚下一滑来了个“水中捞月”,一把掀开了她的斗篷,冷笑道:“你能危害人间,我为什么又不能进来收拾你!”
“哦?是么?”
无脸女孩操控着红丝线,那些细红地线如同一条条摇曳身子的毒蛇,正迅速地缠上故欢的手腕、脚踝,她暗叫不好,但手脚已经被捆绑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我看你现在,还怎么收拾我?”
无脸女孩桀桀地笑,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是梦里男童的面容,她一把推倒故欢,居高临下地说:“神仙姐姐,当初你叫我报仇雪恨,现在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