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愣，随后满脸惊慌地看向朱二。

朱二表情纹丝不动，口中轻轻吐出五字：“叫。大声求饶。”

女人也不笨，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扯开嗓子就尖叫了起来：“啊——！保泰爷饶命啊！求求您不要再打了，求求您，救命啊——！”

朱二在女人惨叫时走到墙根那男子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男子的惨叫戛然而止，双手乱挥就去抓朱二的手掌。

朱二不等男子碰到他的手背就松开了手。

男子吓坏了，坐在尿液中不住颤抖，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

朱二也不知道该说这男人是可悲还是可恶，连杀死他的欲望都生不出，转身走到门口，挑开草帘，轻轻拔掉门闩，把门扉推开一条缝。

冷风冷雨立刻灌进来。

远处匪徒们住的房外屋檐下挂着几盏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摇摇摆摆。

巡逻的人全都消失。

茅草屋周围的人家也很安静，这么薄的墙壁，他们应该听到了男女的尖叫，但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朱二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带上门扉，回到保泰身边。

保泰这时还只剩下一口气。

朱二竖起手指贴到唇边。

女人不再尖着嗓子大叫。

“平时除了保泰，还有谁欺辱过你？你想谁去死？”朱二问女人。

女人眼中流露出彻骨的恨意，声音嘶哑地回：“很多！这个土匪寨里的人都该死！”

“你最恨最希望他们去死的人住在哪里？指给我看。”朱二过去挑起门帘，把门扉推开一条缝。

女人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伸手指向茅草屋尽头的一排房屋，恨声道：“监工，他们都不是人，比畜牲还不如！他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地狱，就算有，那也是死后的事情。他们只要活着时享受一切就好。”

风雨掩盖住朱二的低语。

更盖住了他脸上讽刺的笑容。说来可笑，这世上害怕地狱和来世惩罚的往往不是恶人，而是善良者。

善良者因恐惧宗教传言的来世报，而不敢行恶。

恶毒者却说他这一生的所有行为都是前世的果，是在惩罚前世对不起他的人。

朱二对宗教没意见，能让人少做恶总是好的。在他眼里，宗教就跟武器一样，只看握住它的人是谁，要它做什么。

关上门扉，放下门帘，朱二问：“监工是独住，还是和家人一起居住？或者几个一起住？”

“他们都是独住，那里只是监工房，据说他们在山下都有家。”女人回答。

“山下？你知道在哪里？”

“我、我偶尔听他们说漏嘴，提到一个叫虎口村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下面你仔细挺好。”朱二放缓语速，清晰地说道：“明天如果有人来你这里找保泰，你就说你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地面上的血迹，你不要处理，别人问起，你就说屋里黑，你进出都没注意。如果有人迁怒你，想要杀你，你就喊说你听到一点声音，只要你再次听到，你就一定能听出来。记住了？”

女人害怕得身体颤抖，但还是用力点头，没一会儿她的目光又瞟向朱二侧后方。

朱二侧身看向墙根的男人，冷漠地问她：“你想他死吗？”

女人先是摇头，摇了一下顿住，望向墙根男人的神情几度变来变去。

最后她低头看向自己还紧紧握住的石头，突然咧嘴，抬头对朱二道：“大人，您放心，他不会乱说。我保证。”

朱二看女人表情，此时的女人再也没有之前的木然和死气，反倒是勃发出一股异样的激烈，就好像随时准备燃尽一切。

对这种愿意自救的人，朱二也愿意伸手帮助一二，他告诉这个女人：“准备好，只要你想，你就能逃走。”

女人的眼睛里迸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她从朱二的话语中听出了隐晦的意思，双虎寨会乱，而且就在近日。

“大人，这里也有许多像小妇人一样的可怜人，我能告诉他们吗？”

“你自己看着办，别被人出卖就行。”让这些农人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免得临到头吓蒙，连躲都不会躲。

至于消息是否会泄露？那对朱二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挑起门帘。”

女人忙按吩咐行事。

朱二抓住保泰就要往外拖行。

女人张嘴，想求对方带她一起走，想求对方救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人已经杀了那个畜牲，还帮她想好了明天应付的借口，甚至连被迁怒怎么解决的方法也告诉她了。她实在不应该再贪求太多。何况她这样的农家粗野妇人凭什么让大人冒险救她？

哪想到朱二却在此时转回头，问她：“你想说什么？”

女人抱住干草褥子，哆嗦着，出口的话变成：“大人，其实……小妇人是当地人，我我听过一个关于双虎峰的故事。”

朱二挑眉，来了兴致。这个可怜女人会在这时候突然说要告诉他一个关于双虎峰的故事，那么这个故事肯定很重要，重要到女人觉得她不说，也许会影响到他后面行动的地步？

“说说看，慢慢说，别急。”朱二明知时间不多，可仍旧没有催促女人，反而有意识地放缓了语速。

女人说出这句话也没怎么后悔，她莫名觉得这个故事对这位八字眉公子爷应该很重要，只是刚才害怕朱二身上的杀气没敢说出来，这时一冲动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女人压低嗓音断断续续地把她知道的那个关于双虎峰的故事说了出来。

朱二听完，惊讶他竟然没有收集到相关消息。这有三个可能，要么这个女人在编故事，要么这个故事只流传在小范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特意不允许当地人传播这个故事。

朱二分析故事内容和现今情况，觉得第三种可能最大。

投桃报李，朱二为了保留体力原本不打算多使用能力，但这个女人也算给他提供了比较重要的消息，而且这女人不像他以前救下的一些被凌辱女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让他救得一肚子郁闷。

这些加起来，让他想多帮她一些，让她活得更久一点。